每經記者｜李孟林    每經編輯｜高(gao)涵(han) 何小桃    

當地時間12月1日，美國(guo)總統(tong)拜登在白(bai)宮為(wei)到訪的(de)馬(ma)克(ke)龍夫婦舉辦了隆重的(de)晚宴，蘋果(guo)CEO庫克(ke)等企業家代表和好(hao)萊塢名(ming)人作陪，將馬(ma)克(ke)龍的(de)三(san)天訪問推(tui)向(xiang)高潮。

馬克(ke)龍是拜登政府首位以國事(shi)訪問規格接待的(de)(de)外(wai)國領導人。雙方重申了(le)兩國深(shen)厚(hou)的(de)(de)盟友(you)關系，表達了(le)俄烏沖突上的(de)(de)對(dui)外(wai)政策團結(jie)。但在一片祥和(he)之外(wai)，馬克龍也(ye)不憚公開表達對美(mei)國的批評，特別是《通脹削(xue)減(jian)法案》對歐洲企業(ye)的傷害，直言補貼(tie)政(zheng)策可(ke)能“導(dao)致西方的分裂”。

今年8月，拜登簽署了總價值約7500億美元(yuan)的《通脹(zhang)削減(jian)法案(an)》。其中，法案(an)稱(cheng)將提供高達3690億美元(yuan)補貼，以支持電動(dong)汽車(che)、關鍵礦(kuang)物、清潔能(neng)源及(ji)發電設施的生產和投資，但(dan)是大多數優惠(hui)政策(ce)只(zhi)有(you)美國本土企業或在北美地區生產和銷售的企業才(cai)能(neng)享受到。

據央(yang)視(shi)新聞援引德(de)媒(mei)報(bao)道，法(fa)德(de)兩國(guo)領導人認為，美(mei)國(guo)的《通脹(zhang)削減(jian)法(fa)案》計劃向在美(mei)企業提供(gong)大量(liang)補貼(tie)，將構成(cheng)不(bu)公平競爭，是“貿易保護(hu)主義”，歐(ou)盟不(bu)應置之不(bu)理(li)。

值得注意的是，在12月2日的(de)記者會上，外交(jiao)部(bu)發言人趙立(li)堅(jian)在回(hui)答相關(guan)提問時表示(shi)，美(mei)方意在維(wei)護自身利益，卻毫(hao)不顧忌對(dui)其(qi)他國家的(de)影響，包(bao)括所謂的(de)盟友和伙伴，這(zhe)是“美(mei)國優先”霸道思(si)維(wei)的(de)又一例證(zheng)。事實上，美(mei)國(guo)口口聲(sheng)聲(sheng)說歐洲(zhou)是重要(yao)盟友，實則把歐洲(zhou)當成擋災救火的“接盤俠”。

離《通(tong)脹削減法案》2023年(nian)開年(nian)正式生效還有不到一個月的(de)(de)時間，歐美之間能(neng)否有效管控(kong)分(fen)歧，避免惡性循環的(de)(de)貿(mao)易戰？留給雙方的(de)(de)時間已經不多(duo)了(le)。

歐洲不(bu)滿，拜(bai)登稱愿“微調”法案，

專家：歐盟可通過WTO上訴

今年(nian)3月(yue)，瑞典電池巨(ju)頭Northvolt宣布，將投資40億(yi)歐元，在(zai)德(de)國北部的(de)海德(de)市(shi)修建一座大型鋰離(li)子電池工廠(chang)。德(de)國是歐洲最大的(de)汽(qi)車市(shi)場(chang)，而其龐大的(de)汽(qi)車產業正在(zai)加速(su)向(xiang)電動車轉型，Northvolt的(de)這一決定可謂是順理成章(zhang)。

然而，美國8月通(tong)過(guo)的(de)《通(tong)脹削減法(fa)案》讓Northvolt改(gai)變了(le)主意(yi)。CEO彼得·卡爾森(Peter Carlsson)算了(le)一筆賬，發(fa)現在該法(fa)案的(de)補(bu)貼政策下，Northvolt在美(mei)國(guo)建廠可(ke)以拿(na)到高達(da)8億歐(ou)元的政府補助，這差不多是(shi)德國(guo)政府補貼(tie)的4倍，更(geng)不用提美(mei)國(guo)的能源價格也要便宜(yi)得多。

“到(dao)這樣的(de)節點(dian)上，我們可能要(yao)優先考慮在(zai)美國擴產(chan)的(de)事宜(yi)，”卡爾森表示，公司正(zheng)在(zai)考慮推遲德國工廠的(de)計劃(hua)。

自(zi)俄烏沖(chong)突爆發以(yi)來(lai)，高(gao)昂的能源(yuan)(yuan)價(jia)(jia)格(ge)已經讓歐洲工業(ye)承受了(le)(le)巨大的壓力，不少代表性企業(ye)開始轉移產能至(zhi)能源(yuan)(yuan)價(jia)(jia)格(ge)便(bian)宜且穩(wen)定(ding)的美(mei)國。與此(ci)同時(shi)，美(mei)國一(yi)邊向歐洲出口高(gao)價(jia)(jia)天然(ran)氣，一(yi)邊又(you)頒布(bu)產業(ye)補貼政策排擠歐洲競爭對手，無疑讓歐盟產生(sheng)了(le)(le)被盟友“背后(hou)捅刀”的憤慨。

在歐洲對美國的不滿情緒日益公開(kai)化(hua)之(zhi)際(ji)，馬(ma)克龍于11月29日抵達美國，開(kai)展(zhan)了(le)為期(qi)3天的國事訪問，補貼法案正是重要議(yi)題之(zhi)一。然(ran)而，拜登在和馬(ma)克龍詳(xiang)細討論(lun)之(zhi)后，僅僅表示(shi)考慮對法案進行“微調(diao)”，且美國并不打(da)算就此向盟友“道歉”。

“（法案(an)）從來沒有想過要(yao)把與我們合作(zuo)的人排除在外，”拜登在和馬克龍的聯(lian)合新聞發(fa)布會上表示(shi)，但(dan)“美國不會道歉”。拜登表示，可以通過(guo)一些政(zheng)策微調(diao)，讓(rang)“歐洲國家更容易參與進來”。但(dan)具體如何調(diao)整(zheng)政(zheng)策仍不清楚。

拜登(deng)(右)在和馬克(ke)龍舉(ju)行聯(lian)合新聞發布會 圖片(pian)來源(yuan)：美(mei)聯(lian)社

據法國媒體報道(dao)，馬克龍希(xi)望在此次訪問中(zhong)，能讓歐盟獲得和加拿大和墨西哥(ge)類似的豁(huo)免地位。《通脹削減(jian)法案》的補貼一開(kai)始將同屬北美自由貿(mao)易協定的加墨兩國排除在外(wai)，但(dan)后來又重(zhong)新納入。

咨詢公(gong)司歐(ou)亞集團的美國專(zhuan)家Clayton Allen認(ren)為，要向歐(ou)盟提(ti)供類似加(jia)墨的例外(wai)地(di)位(wei)，需(xu)要重新立法(fa)才能(neng)實現，拜登本(ben)人的騰挪(nuo)空(kong)間(jian)很有限。然而(er)，由于美國中期選舉剛(gang)完，無(wu)論是當前僅剩(sheng)一(yi)個月(yue)時間(jian)的“跛腳(jiao)鴨”國會(hui)，還(huan)是共和黨掌控眾(zhong)議(yi)院的下(xia)一(yi)屆國會(hui)，都沒有動力去推動新立法(fa)。

對(dui)外經(jing)濟貿(mao)易大(da)學國家(jia)對(dui)外開(kai)放研(yan)究院研(yan)究員、WTO研(yan)究專家(jia)劉斌(bin)對(dui)《每日經(jing)濟新聞》記者指出，歐盟手上(shang)還(huan)有一個選項，就(jiu)是通過(guo)WTO進(jin)行上(shang)訴。“美國的(de)政(zheng)策肯定違反了WTO的(de)貿(mao)易規則(ze)，特別(bie)是國民待遇(yu)原則(ze)，因為他將(jiang)國內產品(pin)和進(jin)口產品(pin)進(jin)行了區別(bie)對(dui)待。”

然而(er)，WTO機制(zhi)的(de)(de)效(xiao)力如何存在(zai)疑(yi)問。WTO的(de)(de)爭端解決機制(zhi)通常需要數年才能處理(li)完一起爭端。即使歐洲贏了，美國也可將結果上訴(su)至WTO的(de)(de)上訴(su)機構(gou)，由于上訴(su)機構(gou)因法(fa)官任命問題已經(jing)陷入癱瘓，這意(yi)味著(zhu)WTO的(de)(de)決定無法(fa)實(shi)質性地(di)約束(shu)美國。

對話不(bu)利，歐洲方(fang)面也早有兩手準備。在訪問美國之前，馬(ma)克龍就提出過“購(gou)買(mai)歐洲”（Buy European）的(de)倡議(yi)，希望(wang)以(yi)類似美國的(de)方(fang)式(shi)補(bu)貼歐洲企(qi)業，展(zhan)示強硬姿(zi)態。歐盟內部尚未(wei)取得一(yi)(yi)致(zhi)意見，有擔憂的(de)聲音(yin)認為(wei)，這可能導致(zhi)美歐陷入新一(yi)(yi)輪貿易戰。此前雙方(fang)就曾因空客和波音(yin)的(de)補(bu)貼問題而陷入了(le)近二十(shi)年的(de)糾紛。

劉斌(bin)告訴(su)每經(jing)記者，歐盟最終可(ke)能(neng)一方(fang)面補貼自己的企業，一方(fang)面在(zai)WTO提起上訴(su)。在(zai)補貼歐洲本土企業時(shi)，可(ke)能(neng)會以(yi)環保和(he)國家(jia)安全等WTO允(yun)許的例(li)外情況來規(gui)避潛在(zai)的爭議。“雙方(fang)由于需要共(gong)同應對俄烏(wu)沖(chong)突(tu)，因此在(zai)貿(mao)易(yi)問題發生嚴(yan)重沖(chong)突(tu)的可(ke)能(neng)性比(bi)較低，但(dan)無論如何，補貼政策(ce)將(jiang)違(wei)反國際貿(mao)易(yi)中的比(bi)較優勢原理，最終導致全球生產分工效(xiao)率的下降。”

除馬克龍(long)的(de)(de)國(guo)事訪問(wen)外，歐美(mei)雙(shuang)方還通過名為(wei)“貿易(yi)與技術委員(yuan)會”的(de)(de)對話機(ji)制(zhi)就(jiu)補貼政(zheng)策展開了數次商談。但歐洲(zhou)方面的(de)(de)反饋是，美(mei)國(guo)并(bing)沒有(you)對歐洲(zhou)的(de)(de)憂慮有(you)貼切感受，反而在不(bu)斷(duan)強調歐洲(zhou)企業(ye)在美(mei)國(guo)的(de)(de)機(ji)會。

下一次(ci)“貿易與(yu)技術委員(yuan)(yuan)會(hui)”峰會(hui)對(dui)話將在12月(yue)5日于(yu)美國馬里(li)蘭大學開啟，但(dan)歐(ou)(ou)洲(zhou)方面對(dui)會(hui)談結果已經相(xiang)當(dang)悲觀(guan)。12月(yue)1日，歐(ou)(ou)盟高級官員(yuan)(yuan)、內部(bu)市(shi)場(chang)委員(yuan)(yuan)蒂埃里(li)·布(bu)雷頓宣布(bu)退出峰會(hui)，因為會(hui)議(yi)安排根本沒有足夠的時(shi)間來討論歐(ou)(ou)洲(zhou)的主要關切，《通脹(zhang)削減法(fa)案》從議(yi)程之一變成了(le)45分鐘的午餐對(dui)談。

制造業大規模流(liu)向(xiang)美國

德法(fa)：必將全(quan)力(li)保衛歐洲經濟

上述Northvolt的情況頗能(neng)(neng)代(dai)表(biao)歐洲(zhou)企(qi)業(ye)面(mian)臨的抉擇。自(zi)俄烏沖突爆發(fa)以(yi)來，歐洲(zhou)能(neng)(neng)源價(jia)格飆漲，不(bu)少(shao)歐洲(zhou)企(qi)業(ye)已(yi)經將(jiang)目(mu)光轉(zhuan)向了(le)能(neng)(neng)源價(jia)格更為(wei)穩(wen)定和(he)便宜(yi)的美國。《通(tong)脹削減法案》出臺后，美國以(yi)高額補貼鼓勵本土電動汽車和(he)清潔能(neng)(neng)源產(chan)業(ye)鏈(lian)的發(fa)展，歐洲(zhou)企(qi)業(ye)想(xiang)要獲得補貼就必須轉(zhuan)移(yi)生產(chan)線。多重因素夾擊下，不(bu)少(shao)專家發(fa)出歐洲(zhou)可能(neng)(neng)面(mian)臨新一波“去(qu)工業(ye)化”浪潮的警告。

這(zhe)種擔憂讓歐(ou)盟對美(mei)國的(de)觀感越發(fa)負面。“事實(shi)是，如果你清醒地看待(dai)這(zhe)個問題，會發(fa)現從沖突中(zhong)獲益最多(duo)(duo)的(de)就是美(mei)國，因為他們(men)高價出(chu)口了更多(duo)(duo)天(tian)然氣(qi)(qi)，還出(chu)售了更多(duo)(duo)武器，”一名歐(ou)洲(zhou)高層官員(yuan)對美(mei)國政(zheng)治新聞網Politico抱怨道。數據(ju)顯(xian)示(shi)，美(mei)國已經成為歐(ou)洲(zhou)主要的(de)天(tian)然氣(qi)(qi)進(jin)口替代來源，但(dan)歐(ou)洲(zhou)支付的(de)價格(ge)是美(mei)國本土的(de)四倍。

《通(tong)脹削減法案》出臺后，這種“遭背(bei)刺”的感覺被推向(xiang)新高度(du)，因為美國制(zhi)定政策(ce)時，對歐洲盟友的沖擊并不在考慮之(zhi)列。

圖片來源：新華社(she)記者 單瑋怡 攝

“美國追(zhui)求的(de)國內政策是一(yi)種保護主義，對自己的(de)盟友形(xing)成(cheng)了歧(qi)視(shi)，令人(ren)遺(yi)憾，”歐(ou)洲(zhou)議會負責跨(kua)大西洋(yang)關系的(de)議員Tonino Picula表示。另(ling)一(yi)名(ming)歐(ou)盟外交人(ren)士(shi)則更加(jia)直言(yan)不諱：“《通脹削減法案》改變(bian)了一(yi)切(qie)。美國到(dao)底還是不是我(wo)們(men)的(de)盟友？”他(ta)對Politico表示。

8月份通過的(de)《通脹削減法案》，其實質(zhi)內容與通脹關系不大，實際(ji)上是(shi)拜(bai)登(deng)政府希望以高達3700億美元的(de)補貼和稅收減免(mian)，推動美國電動汽車(che)、清潔能源(yuan)等領域的(de)發展(zhan)。

該法案處(chu)(chu)處(chu)(chu)體現出(chu)偏袒本(ben)土(tu)企(qi)業、促進制造業回流美(mei)國(guo)(guo)(guo)的(de)(de)意圖。以(yi)電(dian)動汽車的(de)(de)500億(yi)美(mei)元(yuan)補(bu)貼為(wei)例，中低收入階層要(yao)想獲得最高7500美(mei)元(yuan)的(de)(de)購車補(bu)貼，購買的(de)(de)電(dian)動汽車必(bi)須要(yao)在美(mei)國(guo)(guo)(guo)本(ben)土(tu)制造。補(bu)貼條(tiao)件(jian)甚至對關鍵(jian)礦物原料和電(dian)池組件(jian)的(de)(de)來源(yuan)占比都做出(chu)了嚴苛要(yao)求。為(wei)了滿足這些要(yao)求，車企(qi)必(bi)須建設美(mei)國(guo)(guo)(guo)本(ben)土(tu)產能，并調整(zheng)供(gong)應鏈(lian)的(de)(de)來源(yuan)。

據法(fa)國政府推算，《通脹削減法(fa)案》實施以后，法(fa)國能吸引到的投資將(jiang)減(jian)少100億歐元，新增(zeng)就業崗位(wei)將(jiang)減(jian)少1萬個。法國(guo)的(de)雷諾和斯特蘭蒂斯（包括標(biao)志雪鐵龍在內的(de)汽(qi)(qi)車集團）雖然不向美(mei)國(guo)出(chu)口電動汽(qi)(qi)車，但(dan)補貼條款會波及(ji)法國(guo)的(de)零部件(jian)供應(ying)商。

德國也對(dui)美(mei)(mei)國放(fang)出了“狠(hen)話”。當地時(shi)間11月29日(ri)，德國聯邦副總理兼(jian)經濟和氣候保護部部長哈(ha)貝克(ke)表示，歐(ou)盟將對(dui)美(mei)(mei)國的《通脹削(xue)減法案》作出“強有力回應”，歐(ou)盟也將為與美(mei)(mei)國的貿(mao)易沖突做(zuo)好準備，“我們不會讓德國失去工(gong)業(ye)基地的地位”。

實際上(shang)，法(fa)德(de)兩國已經在美國補貼問(wen)題上(shang)達成了統一戰線(xian)。11月22日，兩國發布了聯合聲(sheng)明，法(fa)國經濟部長布魯諾·勒梅爾表(biao)示，歐(ou)洲必須將捍衛自身利益作為優先事項。如果歐(ou)盟與美國之間(jian)沒能達成任何“妥協”，法(fa)國和德(de)國將竭盡全(quan)力保(bao)衛歐(ou)洲經濟。

記者|李孟(meng)林?編輯|高涵(han) 何小桃 杜波

校對|段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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