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經記(ji)者｜張蕊    每經編(bian)輯｜陳星    

   

能源(yuan)領域變革(ge)是實現“雙(shuang)碳”目標的“牛鼻子”。

今年的政府工(gong)作報(bao)告指出，要推動發展方式綠色轉型。推進煤炭清(qing)潔(jie)高效利用和(he)技術研發，加快建設新型能源(yuan)體系。

毋庸(yong)置(zhi)疑，“雙碳”目(mu)標將改變我國能源結(jie)構(gou)和產(chan)業結(jie)構(gou)，影(ying)響人們的生產(chan)生活方(fang)(fang)式和經濟社會發展。這(zhe)個過程(cheng)也會帶來很(hen)多挑戰。儲(chu)能成本偏(pian)高如(ru)何(he)解決？地方(fang)(fang)推進“雙碳”目(mu)標資金不(bu)足(zu)怎么辦？

2023年全國兩會召開期(qi)間，《每日經濟新聞》（以下(xia)簡稱NBD）記者對全國政協委員(yuan)、上海(hai)市(shi)政協副主席(xi)、民進(jin)中央副主席(xi)，上海(hai)交通大學碳中和發(fa)展研究院(yuan)院(yuan)長黃震(zhen)進(jin)行專訪。

對(dui)于記者(zhe)提出(chu)的問題，黃(huang)震一(yi)(yi)一(yi)(yi)給出(chu)了解(jie)決思路(lu)。在他(ta)看來，“雙碳”目(mu)標(biao)的確給我(wo)們帶(dai)來很(hen)多(duo)挑戰(zhan)，但更多(duo)的是機遇。未來儲能一(yi)(yi)定要進一(yi)(yi)步參與(yu)電力市場(chang)，通過(guo)市場(chang)化(hua)的機制(zhi)獲益(yi)，從而(er)解(jie)決成本偏高問題。

“雙(shuang)碳”目標將引領一些(xie)產業飛快發展

NBD：您曾提到“雙碳”目(mu)標之(zhi)下，我(wo)們將構(gou)建全(quan)新的零碳能(neng)源與產(chan)業(ye)體系，這意味(wei)著百萬億(yi)級的投資和產(chan)業(ye)發(fa)展機遇，一些新經濟(ji)、新行業(ye)、新商業(ye)模式將誕生。能(neng)否請您談(tan)談(tan)“雙碳”目(mu)標將給(gei)哪些行業(ye)帶來(lai)機遇？

黃震：“雙碳(tan)(tan)”目(mu)標(biao)的確給我們帶來很多挑(tiao)戰(zhan)，但是我認為更多的是機(ji)遇。我們可(ke)以看到，這些年在“雙碳(tan)(tan)”目(mu)標(biao)的大背景(jing)下，很多行業都面臨前所未有(you)的發展機(ji)會。

首先是新(xin)能源產業，光伏、風電(dian)(dian)發展速度非(fei)(fei)常快(kuai)，同時也是投資熱點。到去(qu)年底，我(wo)國的(de)光伏和(he)風電(dian)(dian)裝機容(rong)量已經達(da)到7.6億(yi)千瓦(wa)。根據我(wo)們團(tuan)隊(dui)的(de)預測，到2030年我(wo)國的(de)風電(dian)(dian)、光伏裝機容(rong)量有望(wang)達(da)到18億(yi)千瓦(wa)左右(you)，也就是說(shuo)未來光伏風電(dian)(dian)還會有非(fei)(fei)常快(kuai)的(de)發展。

我國光伏發電裝機(ji)容量持續上升

其次，這幾年(nian)(nian)新能源汽車也以前所未(wei)有的速(su)度在發(fa)展，2022年(nian)(nian)新能源汽車市場滲透率達(da)到23.5%。

第(di)三，儲能(neng)領域也將(jiang)迎來重大發展(zhan)機遇。在(zai)抽水(shui)蓄能(neng)方面，《抽水(shui)蓄能(neng)中長期發展(zhan)規(gui)劃（2021-2035年）》提(ti)出，到2030年，抽水(shui)蓄能(neng)投(tou)產總(zong)規(gui)模較“十四(si)五”再翻一(yi)番，達到1.2億(yi)千瓦左右。在(zai)電(dian)池(chi)儲能(neng)領域，鋰離(li)子電(dian)池(chi)作為一(yi)種新型儲能(neng)，這幾年發展(zhan)速(su)度也很(hen)快。

除了(le)電(dian)池儲(chu)能(neng)(neng)，還有一個新(xin)的(de)(de)領域，我把它稱作燃(ran)料儲(chu)能(neng)(neng)，即把可再生能(neng)(neng)源(yuan)發的(de)(de)電(dian)去制(zhi)取(qu)可再生燃(ran)料，如氫、氨和各(ge)種合(he)成燃(ran)料。可再生燃(ran)料既是(shi)一種燃(ran)料，也是(shi)一種非常好的(de)(de)儲(chu)能(neng)(neng)形式，是(shi)非常重(zhong)要的(de)(de)產(chan)業(ye)。

它們都可以(yi)非常(chang)好地支(zhi)撐我們實現碳(tan)達峰碳(tan)中和目(mu)標(biao)。

要促進儲能參(can)與電力市場(chang)

NBD：要實現“雙碳”目(mu)標，未來可再生能(neng)源(yuan)要逐步(bu)從補充能(neng)源(yuan)成(cheng)為主體能(neng)源(yuan)。但可再生能(neng)源(yuan)“靠天吃飯”的(de)(de)特(te)性決(jue)定了其可控(kong)性比(bi)較低，需要配備儲能(neng)設備，而儲能(neng)的(de)(de)成(cheng)本又比(bi)較高。對于這(zhe)個問題目(mu)前有(you)沒有(you)可行的(de)(de)解(jie)決(jue)辦(ban)法？

黃震：新能源最(zui)大(da)的特(te)點(dian)(dian)是(shi)綠色、可再(zai)生，取之不盡用之不竭，但它的缺點(dian)(dian)就(jiu)是(shi)波動性(xing)、隨(sui)(sui)機性(xing)。正是(shi)因為其波動性(xing)、隨(sui)(sui)機性(xing)，所以(yi)儲能就(jiu)變得非常重要。當然，除了儲能以(yi)外，我們還(huan)有(you)多能互補，“源網(wang)荷儲”深度協同等辦法來解決這個問題。

不可否認，目前儲能(neng)的成本總體上較高(gao)。怎么解(jie)(jie)決這個問(wen)題(ti)？去年6月，國家(jia)發改委(wei)、國家(jia)能(neng)源局已經出臺了《關于(yu)進(jin)一(yi)步推(tui)動新型儲能(neng)參(can)(can)與電(dian)力市(shi)場(chang)和調度運(yun)用的通知》。所以儲能(neng)要參(can)(can)與電(dian)力市(shi)場(chang)，通過市(shi)場(chang)化的機制(zhi)來解(jie)(jie)決成本高(gao)的問(wen)題(ti)。

我們看到，以(yi)鋰電池為代表的新型(xing)儲(chu)能(neng)，實(shi)際上已經處在商(shang)業化發展(zhan)的初期，未來(lai)它可(ke)以(yi)有很多獲利模式。比如通過(guo)峰谷差價來(lai)獲取(qu)經濟收益，通過(guo)現(xian)貨市場電力(li)交易，或者輔助市場、容量(liang)市場交易，把富余的電量(liang)儲(chu)存起來(lai)，參與電力(li)調峰。這(zhe)樣(yang)不(bu)光可(ke)以(yi)消(xiao)納(na)新能(neng)源(yuan)電力(li)實(shi)現(xian)經濟效益，還能(neng)助力(li)“雙(shuang)碳”目標獲得社會效益。

當然，電(dian)(dian)力(li)(li)市場在發展過程中，也需要不斷完善。理想(xiang)的電(dian)(dian)力(li)(li)市場是(shi)通過電(dian)(dian)價(jia)來充分反映電(dian)(dian)力(li)(li)的稀缺(que)程度，由此(ci)配置(zhi)電(dian)(dian)力(li)(li)資源。例如歐(ou)盟一(yi)些國家，電(dian)(dian)價(jia)的峰谷差甚(shen)至(zhi)可以達到十(shi)幾倍。

所(suo)以(yi)，未來我(wo)們(men)要構建以(yi)新(xin)(xin)能(neng)(neng)源為(wei)主(zhu)體的新(xin)(xin)型電(dian)力系(xi)(xi)統(tong)(tong)，電(dian)力市場(chang)要充分反映電(dian)力的稀缺程度，還原電(dian)力的商品屬(shu)性(xing)(xing)(xing)。在這個基礎上(shang)，通(tong)過促(cu)進儲能(neng)(neng)參與電(dian)力市場(chang)獲取經濟收益(yi)，平衡光伏風能(neng)(neng)的波動性(xing)(xing)(xing)、隨機(ji)性(xing)(xing)(xing)，進而提高整個電(dian)力系(xi)(xi)統(tong)(tong)的可靠性(xing)(xing)(xing)、穩定性(xing)(xing)(xing)。

施工人(ren)員(yuan)在蕪湖1000千伏變電站至(zhi)銅北500千伏線(xian)路工程(cheng)現場作業 圖片來源：新華社記者 劉軍喜(xi) 攝

虛(xu)擬電(dian)廠是對電(dian)力系統進行調節的手段

NBD：去年(nian)，虛擬(ni)電(dian)廠(chang)的概念非常受關注(zhu)，您怎么看虛擬(ni)電(dian)廠(chang)的發展前景？未來虛擬(ni)電(dian)廠(chang)會(hui)不會(hui)成為(wei)常態化的電(dian)力系統調節手段？

黃震(zhen)：新(xin)型電(dian)力系(xi)統非常重要(yao)的四大(da)要(yao)素就是“源網荷儲(chu)”，虛(xu)擬電(dian)廠(chang)實際上是在負荷端（需(xu)求側(ce)）對電(dian)力系(xi)統進行調節(jie)的一種非常好(hao)的手(shou)段。

虛擬電(dian)(dian)廠(chang)是通過先進的控制(zhi)、計量信等(deng)技術聚(ju)合各類分(fen)布式能源與用電(dian)(dian)設備，通過軟件架構實(shi)現協調優化(hua)運(yun)行，減少分(fen)布式能源及負荷(he)需求變化(hua)對電(dian)(dian)網的沖擊，提高安全(quan)穩定性。虛擬電(dian)(dian)廠(chang)相當于一個(ge)微網。

舉(ju)例來說，上(shang)海黃浦區有(you)一個虛(xu)擬電(dian)廠(chang)(chang)，這(zhe)個虛(xu)擬電(dian)廠(chang)(chang)實(shi)際(ji)上(shang)是(shi)無(wu)“源(yuan)”的(de)虛(xu)擬電(dian)廠(chang)(chang)，也就是(shi)它(ta)本身沒有(you)可再(zai)生能源(yuan)發電(dian)，而是(shi)通(tong)過對商業樓宇里的(de)空調、水泵(beng)、風(feng)機(ji)等用能設備的(de)控(kong)制來減少對大電(dian)網(wang)的(de)沖擊，進而實(shi)現(xian)削(xue)峰。

比(bi)如(ru)，如(ru)果在(zai)夏天用(yong)電高峰(feng)期缺電，虛擬電廠(chang)就可(ke)以上調(diao)多棟商業樓(lou)宇的空調(diao)溫度，同時調(diao)配風(feng)機、水泵等工作時間，來盡(jin)可(ke)能少用(yong)電網的電，對平抑(yi)電網的用(yong)電高峰(feng)起(qi)到(dao)了很(hen)好的作用(yong)。

未來應該會有很多(duo)虛擬電廠，形成很多(duo)微網，它(ta)們一(yi)定會對平衡可再生能源發電的波動(dong)性，提(ti)高電網靈(ling)活性發揮很好的作用(yong)。

煤電未來要做到零碳排放

NBD：當前，清潔能(neng)源(yuan)(yuan)大規(gui)模(mo)開發利用已經成為大的時代(dai)背(bei)景(jing)，世(shi)界(jie)上(shang)多個國家正在(zai)研究推動煤炭(tan)徹底退出能(neng)源(yuan)(yuan)領域。對于煤炭(tan)行業未來(lai)前景(jing)您持什么態度？如何理解煤炭(tan)在(zai)未來(lai)中國乃(nai)至全球能(neng)源(yuan)(yuan)轉(zhuan)型過程中扮演的角色？

黃震：煤炭對我(wo)國來(lai)說是(shi)非(fei)常(chang)重要的兜(dou)底(di)性(xing)能源(yuan)(yuan)(yuan)(yuan)。目前，化(hua)(hua)石(shi)能源(yuan)(yuan)(yuan)(yuan)是(shi)我(wo)國的主(zhu)(zhu)體(ti)能源(yuan)(yuan)(yuan)(yuan)，未來(lai)，可(ke)(ke)再生能源(yuan)(yuan)(yuan)(yuan)會從(cong)補充能源(yuan)(yuan)(yuan)(yuan)走向主(zhu)(zhu)體(ti)能源(yuan)(yuan)(yuan)(yuan)，化(hua)(hua)石(shi)能源(yuan)(yuan)(yuan)(yuan)會從(cong)主(zhu)(zhu)體(ti)能源(yuan)(yuan)(yuan)(yuan)走向保障性(xing)能源(yuan)(yuan)(yuan)(yuan)。因為可(ke)(ke)再生能源(yuan)(yuan)(yuan)(yuan)有波(bo)動性(xing)、隨機性(xing)、甚至季節性(xing)，所以在可(ke)(ke)再生能源(yuan)(yuan)(yuan)(yuan)緊缺時，化(hua)(hua)石(shi)能源(yuan)(yuan)(yuan)(yuan)能夠(gou)起到保障性(xing)作用。

但煤電在技術上還要做(zuo)重要的(de)變革。一是煤電也要做(zuo)到(dao)零碳排放。怎(zen)么做(zuo)？那就(jiu)是碳捕集(ji)、利用(yong)與封存，把碳捕集(ji)起(qi)來(lai)埋藏下(xia)去(qu)或者利用(yong)起(qi)來(lai)，最后(hou)實現零碳排放。

寧夏首個(ge)“零碳”供電所正式(shi)投運 圖片來源：新(xin)華社記者 王鵬(peng) 攝

二(er)是(shi)要提高煤電(dian)機組的(de)靈活性，提高調峰能力，平抑風(feng)、光的(de)波動性、隨機性，進而(er)保障(zhang)整個電(dian)力系(xi)統的(de)可靠和穩(wen)定。

NBD：我們了解(jie)到(dao)，資金不足已成地方(fang)推(tui)進“雙(shuang)碳”目標的(de)最大瓶頸(jing)。對此(ci)，您有哪些(xie)建議？

黃震：這幾(ji)年，受多重因素疊(die)加影響，經(jing)濟壓力確(que)實較(jiao)大。我一(yi)直以來(lai)的觀(guan)點是(shi)，實現“雙碳”目標亟(ji)需一(yi)個能夠提供大規(gui)模(mo)、低成本、長期性資金支持的金融市場(chang)。

我(wo)們的能(neng)(neng)源轉型，任(ren)務(wu)重、時(shi)間緊(jin)，要(yao)(yao)加快(kuai)規(gui)劃建設新型能(neng)(neng)源體系，包括發展新能(neng)(neng)源、新型電力系統、可(ke)再生(sheng)燃料、儲能(neng)(neng)技術(shu)、碳(tan)捕集碳(tan)利用以(yi)及(ji)再電氣(qi)化(hua)等，都需要(yao)(yao)巨大(da)的資金投入。

同(tong)時我們也(ye)看到(dao)，這幾年，綠(lv)色(se)(se)金融或(huo)者(zhe)氣(qi)候投融資(zi)、ESG投資(zi)發(fa)展也(ye)很快。所(suo)以我相信(xin)(xin)像碳(tan)(tan)信(xin)(xin)用、碳(tan)(tan)信(xin)(xin)貸、碳(tan)(tan)保險、碳(tan)(tan)債券、碳(tan)(tan)基金、碳(tan)(tan)期貨(huo)都會應運而(er)生，關鍵(jian)是我們怎么(me)充分發(fa)揮綠(lv)色(se)(se)金融在能源轉型過程(cheng)中的賦能作用和支撐作用。

我國綠色貸款余額(e)持續增加(jia)

要在低(di)碳、零碳技術上實現突破

NBD：今年全國兩會期(qi)間(jian)您主要關(guan)注(zhu)哪方面(mian)的(de)議題(ti)？

黃(huang)震：我今年(nian)主要關注如何應對歐(ou)盟碳(tan)關稅的問題。今年(nian)2月(yue)份歐(ou)洲(zhou)議會通過(guo)了碳(tan)邊境調(diao)節機制的協議，也就(jiu)是(shi)我們說的碳(tan)關稅，它會在(zai)今年(nian)10月(yue)到2025年(nian)12月(yue)有一個過(guo)渡(du)期，在(zai)2026年(nian)正式(shi)征收。這(zhe)標志著全球首(shou)個“碳(tan)關稅”政策(ce)即將進入實施階段，意味著除自我碳(tan)中和外(wai)，歐(ou)盟開始尋求減碳(tan)措施的外(wai)部(bu)化(hua)，會對整個國際貿(mao)易(yi)，特(te)別(bie)是(shi)我國進出口貿(mao)易(yi)產生非常大的影響。

因(yin)此我(wo)建議，到(dao)2026年之(zhi)前的(de)窗口期(qi)里(li)，我(wo)們要未(wei)雨(yu)綢繆，加緊(jin)做(zuo)好準備，同時進(jin)一(yi)步加快我(wo)國“雙(shuang)碳”進(jin)程。

首先，要加大(da)低碳(tan)技(ji)術研發，加大(da)投入，通過低碳(tan)、零(ling)碳(tan)技(ji)術的進(jin)步，減(jian)少我國各(ge)行(xing)(xing)各(ge)業的碳(tan)排(pai)放。其(qi)次，要進(jin)一步加快我國的碳(tan)市場建設(she)，在電力行(xing)(xing)業基礎上，盡快納入其(qi)他高碳(tan)排(pai)放行(xing)(xing)業。

此外，還要進(jin)一步研(yan)究出臺我國(guo)碳(tan)稅(shui)(shui)(shui)，與碳(tan)市場(chang)形成有機(ji)組(zu)合，促進(jin)各行各業(ye)碳(tan)減排，同(tong)時使得相應碳(tan)稅(shui)(shui)(shui)稅(shui)(shui)(shui)收留(liu)在國(guo)內(nei)。

記者|張(zhang)蕊

編輯|陳星

統籌編(bian)輯|易(yi)啟江 

視覺(jue)|帥靈(ling)茜

視頻|張軼

排版|陳星

封(feng)面圖片來源：受訪者供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