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(mei)經記者｜金 喆 林姿辰    每(mei)經編輯｜魏官紅    

2月29日，即將(jiang)迎(ying)來(lai)第十(shi)七(qi)個“國際罕見(jian)病日”。“瓷娃娃”“藍嘴(zui)唇”“蝴蝶寶(bao)寶(bao)”“漸凍(dong)人(ren)”……這些聽上去十(shi)分生動的稱謂(wei)背后卻(que)暗藏殺機——罕見(jian)病。

作為(wei)世界五大絕(jue)癥之一，在(zai)蔡磊的不(bu)斷努力下，漸凍癥已經(jing)成了為(wei)大眾所知曉的疾病。

近4年來，他投入了超乎人們想象的(de)精力(li)、財力(li)和毅力(li)，與(yu)漸凍(dong)癥展開了一(yi)場惡戰。如今，這場戰爭還沒出現勝利(li)的(de)曙光，蔡磊仍像孤勇者(zhe)一(yi)樣，奮力(li)向前(qian)。

蔡磊最近一次在(zai)直播間以外的場合公開露面(mian)，是在(zai)中(zhong)國經濟新(xin)聞人物頒獎盛(sheng)典上。站(zhan)在(zai)舞臺的中(zhong)央，燈光和鏡頭一齊聚焦在(zai)他(ta)那瘦弱(ruo)的身影上，雙臂(bei)和脖間的紅圍巾(jin)一同低(di)垂，蔡磊如同一個孤(gu)獨(du)的戰(zhan)士(shi)藏著難(nan)以言說的堅(jian)韌。每(mei)當有人講話(hua)，他(ta)竭力調整身體，以示傾聽。

那天是2024年1月(yue)24日，是蔡磊確(que)診(zhen)患(huan)上(shang)漸(jian)凍癥(zheng)的(de)第(di)(di)(di)1577天。時(shi)間撥回(hui)到(dao)4年前的(de)那個下午(wu)，“中國電子(zi)發(fa)票(piao)第(di)(di)(di)一人”、京東集團副總(zong)裁、“中國改革貢獻(xian)人物”、連(lian)續4家(jia)創新技術公司董(dong)事長等(deng)一眾頭(tou)銜，通(tong)通(tong)被北京大(da)學第(di)(di)(di)三醫院(yuan)出具的(de)診(zhen)斷書(shu)粉碎(sui)，揉捏(nie)成“漸(jian)凍癥(zheng)患(huan)者”。

受訪者供圖

蔡磊曾形容這(zhe)種(zhong)心情“像(xiang)臺失控的過山車，從海平面(mian)沖上(shang)珠穆朗瑪峰(feng)，又急轉直(zhi)下，直(zhi)抵馬里亞納海溝”。

距(ju)離頒(ban)獎禮(li)剛(gang)過去一個多(duo)月，蔡磊自述連自主站立(li)都成了一種奢望(wang)，而堵塞的(de)咽(yan)喉、痙攣的(de)嗆(qiang)咳、絕(jue)望(wang)的(de)窒息……這些漸(jian)凍(dong)癥晚期的(de)痛苦如懸在(zai)頭(tou)頂的(de)達摩克(ke)利斯之劍。他還(huan)能跑多(duo)遠(yuan)？

2月(yue)9日，蔡磊在接受《每日經濟新聞》記者采訪(fang)時說(shuo)，他的(de)計劃(hua)從來(lai)沒(mei)有變(bian)過，就(jiu)是全力以赴進行漸凍(dong)癥(zheng)的(de)攻克(ke)事業(ye)；他還說(shuo)，要以神農(nong)嘗百草的(de)勇氣去加快(kuai)藥物研(yan)發的(de)進度，因(yin)為(wei)每個(ge)患者跟他一樣都(dou)(dou)在與時間賽跑，都(dou)(dou)等(deng)不起，能早一天，絕不晚一天。

一個“不聽話”的病人

在樊東升眼里，蔡(cai)磊是最不聽話的病人。

樊東升(sheng)是北京大(da)學(xue)醫學(xue)部神經(jing)病學(xue)系主任、北京大(da)學(xue)第三(san)醫院神經(jing)科主任，也是中國最權威的漸凍癥專家。

漸凍癥即“肌萎縮側索(suo)硬化（ALS）”，運動神經元(yuan)病(bing)的一種(zhong)，被列為世界(jie)五大(da)絕癥之首，近200年(nian)來(lai)全球有1000多(duo)(duo)萬人因此死亡(wang)，治愈(yu)率(lv)為0，絕大(da)多(duo)(duo)數患者(zhe)在患病(bing)后2至5年(nian)內死亡(wang)。

2019年秋天，樊東升第一(yi)次看(kan)到(dao)蔡(cai)磊失(shi)力的(de)左臂，結合相關資料，心中便(bian)有了答案(an)：漸(jian)凍癥。彼時(shi)，樊東升對蔡(cai)磊的(de)情況(kuang)預估得較為樂觀：只要休息(xi)調(diao)理好，存(cun)活時(shi)間(jian)達到(dao)十年甚至二十年都不成問題。

“安心休息”并(bing)不是一(yi)個空(kong)話，背后(hou)(hou)有(you)著(zhu)堅實(shi)的(de)(de)(de)(de)生(sheng)物學基礎：當神(shen)經細(xi)胞(bao)(bao)(bao)感應(ying)到刺激處(chu)于(yu)應(ying)激狀態(tai)時，內部會快速形成一(yi)種名為應(ying)激顆(ke)粒的(de)(de)(de)(de)“小球(qiu)”守衛細(xi)胞(bao)(bao)(bao)的(de)(de)(de)(de)正常運(yun)轉，相當于(yu)當一(yi)個村子(zi)里(li)來了土(tu)匪(fei)，村民們都拿起手邊的(de)(de)(de)(de)武器奮起抵抗(kang)，等土(tu)匪(fei)被打跑后(hou)(hou)，再各自歸位(wei)。而漸(jian)凍(dong)癥患者的(de)(de)(de)(de)神(shen)經細(xi)胞(bao)(bao)(bao)無法(fa)正常形成應(ying)激顆(ke)粒，失去(qu)保護的(de)(de)(de)(de)神(shen)經細(xi)胞(bao)(bao)(bao)可能(neng)在(zai)應(ying)激狀態(tai)下死亡(wang)，死亡(wang)的(de)(de)(de)(de)神(shen)經細(xi)胞(bao)(bao)(bao)越多(duo)，患者癥狀會越重。

最開始，樊東升覺得以蔡磊(lei)的資源和能力，安心休息(xi)并不難。但(dan)后(hou)來事實證明(ming)，他對有著“拼命三郎”之稱的蔡磊(lei)太不了解了，這位國內電商巨頭高(gao)管的常態(tai)是(shi)可以連續幾天不合眼地工作，休息(xi)完(wan)全不在他的考慮范圍內。

2022年兩人在錄(lu)制活動中相遇，那時(shi)距離(li)蔡磊確診已有兩年多時(shi)間(jian)。樊(fan)東升發現蔡磊走路、說話尚且基本正常，但右(you)手已經(jing)明顯萎縮吃(chi)力，而且感覺(jue)脖子也有點沒(mei)力氣(qi)。這(zhe)意味著蔡磊的漸凍癥已經(jing)跳出上肢范圍，到了第二個階段(duan)——咽(yan)喉(hou)部球部。這(zhe)個階段(duan)最初只(zhi)是(shi)頸肌受累(lei)，之后(hou)會影響(xiang)說話和吞咽(yan)，到最后(hou)走路也會有影響(xiang)。

這是個非常不(bu)好(hao)的(de)信號，樊東升再(zai)次提醒(xing)蔡(cai)磊(lei)要注(zhu)意休息(xi)。他(ta)不(bu)止(zhi)一(yi)次向蔡(cai)磊(lei)提醒(xing)問題的(de)重要性：蔡(cai)磊(lei)在占(zhan)據多個優勢的(de)基(ji)礎(chu)上，確診兩年多時(shi)間發病區域就發生了轉移，比臨(lin)床經驗(yan)超過(guo)至少(shao)5年。

神濟昌華(hua)聯合創始人兼CSO（首席(xi)科學官）郭煒(wei)博士(shi)也(ye)是在這(zhe)個(ge)時間認識了(le)蔡磊(lei)。2022年2月他們(men)第一(yi)(yi)次見面時，蔡磊(lei)走路、說話基本正常，盡管一(yi)(yi)只手已經不(bu)太行了(le)，但另一(yi)(yi)只手還(huan)能拿(na)東(dong)西，如拿(na)著水杯喝水。近兩年，蔡磊(lei)去過(guo)神濟昌華(hua)四五(wu)次，每次都(dou)是討論漸凍癥(zheng)藥物(wu)的進展情況。隨著身體情況越(yue)來越(yue)不(bu)好(hao)，蔡磊(lei)如今已經不(bu)方便出門了(le)。

2023年末(mo)，包括郭煒(wei)在內的神濟昌華團(tuan)隊(dui)和樊(fan)東升主(zhu)任一起來到蔡磊辦公室拜訪，這(zhe)時(shi)，蔡磊的兩只手已經基本失能，腿腳也沒有(you)之前那(nei)么靈便，聲音(yin)變(bian)得很尖細，甚至有(you)時(shi)聽不清他(ta)說的話(hua)。

那天蔡磊正(zheng)好感(gan)染了乙流，當(dang)晚(wan)連(lian)續吐痰、連(lian)續窒息(xi)，近4個小時里遭遇了4次(ci)“水刑”般的痛(tong)苦(ku)和絕望。如果不是(shi)家里正(zheng)好來了一位(wei)護士(shi)，揮之不去的死亡陰影就要降臨(lin)。

但回到公眾視(shi)野，蔡磊依舊西(xi)裝革履、目(mu)光如炬，大眾很難將那個頹敗(bai)的(de)形象(xiang)，與意氣風發(fa)的(de)京東(dong)集團副總裁(cai)、連續創業者、“中國電子(zi)發(fa)票第一人”等畫像聯系(xi)起來。

“我給的(de)（休息(xi)）建議(yi)，他(ta)也知道(dao)很重要，但是(shi)做不到。他(ta)有非常強烈的(de)個人主張。患者群(qun)體一(yi)直把他(ta)作(zuo)為一(yi)個旗幟、一(yi)個希望。”說到這(zhe)里(li)，樊東(dong)升也很無(wu)奈(nai)，作(zuo)為臨床醫(yi)生，他(ta)非常清楚，蔡磊長(chang)期處于腦力和體力的(de)雙重工作(zuo)壓力下，實際上就是(shi)面(mian)臨著持續的(de)應激脅迫，對漸凍癥的(de)病情非常不利。

一位“向死而生”的患者

漸(jian)凍癥在1874年(nian)被(bei)正式命名。美國作家(jia)米奇·阿爾(er)博姆曾形象地描述漸(jian)凍癥的(de)(de)發病過程：它如一(yi)支點燃的(de)(de)蠟燭，不斷融化你(ni)的(de)(de)神經，使你(ni)的(de)(de)軀體變成(cheng)一(yi)堆蠟。通常(chang)，“燃燒”從腿(tui)部(bu)(bu)慢慢向上(shang)，最(zui)終只能靠(kao)插在喉(hou)部(bu)(bu)的(de)(de)管子呼吸，而(er)你(ni)清醒的(de)(de)神志像被(bei)緊固(gu)在一(yi)個軟殼內。

但100多年(nian)過(guo)去，對于究竟(jing)是什么原(yuan)因導致運動神經元的(de)(de)凋(diao)亡(wang)，在科學上仍然沒有(you)很好的(de)(de)解釋，相(xiang)關療法也鮮有(you)突(tu)破。

在蔡(cai)磊確診的(de)2019年，全球只有(you)一(yi)款漸(jian)凍癥(zheng)藥物“利魯(lu)唑”經(jing)過(guo)臨床驗證可(ke)能(neng)(neng)有(you)效，但(dan)只能(neng)(neng)減少腦內谷氨(an)酸和天(tian)冬(dong)氨(an)酸的(de)釋放，微弱延緩疾病進展而非根治。此外，患者能(neng)(neng)長期(qi)服(fu)用(yong)的(de)也只有(you)維生(sheng)素(su)B1、維生(sheng)素(su)E這類營養神經(jing)及改善線粒體(ti)功能(neng)(neng)的(de)藥物。

百濟(ji)神州總(zong)裁吳曉濱這(zhe)幾(ji)年也(ye)幫助蔡磊(lei)看了大(da)量與漸(jian)凍(dong)癥相關的(de)(de)產(chan)品管(guan)(guan)線，大(da)藥企(qi)和(he)初(chu)創企(qi)業(ye)的(de)(de)管(guan)(guan)線都看過了，“我見過蔡磊(lei)幾(ji)次，很感動，他的(de)(de)毅力不是(shi)一般人能堅持的(de)(de)”。蔡磊(lei)也(ye)在《相信》這(zhe)本書(shu)中對他表示感謝。

即便如此，吳曉濱對(dui)《每(mei)日經濟新聞(wen)》記(ji)者說(shuo)，世(shi)界(jie)上還有(you)(you)太多人完全不了解(jie)、完全沒有(you)(you)攻(gong)克的疾病，漸凍(dong)癥(zheng)就是其中一種(zhong)，非常遺憾，現在還沒有(you)(you)哪款藥(yao)能夠治愈漸凍(dong)癥(zheng)。

沒有特(te)效(xiao)藥，大多數人只能(neng)等待。但是(shi)，蔡磊給出(chu)的答(da)案是(shi)迎難而(er)上，牽(qian)頭(tou)推動更(geng)多突破性的漸凍癥藥物研發。

吳曉濱不(bu)止(zhi)一(yi)次對記者(zhe)提到，他被蔡(cai)磊的意志所感動，被他為漸(jian)凍(dong)癥所作出(chu)的努力感動。

樊東升(sheng)也曾接觸過不(bu)少(shao)有社會資源、財力(li)雄(xiong)厚的患者(zhe)，他們大多(duo)更關注(zhu)自(zi)己(ji)的健康問題；在他看來，蔡(cai)磊的格局非(fei)常大，很快就從自(zi)身(shen)困境(jing)中(zhong)跳脫出來，關注(zhu)整個患病群體的命運，直(zhi)到以一己(ji)之力(li)打破漸凍癥(zheng)領(ling)域的信息孤(gu)島，推動了中(zhong)國的漸凍癥(zheng)研究。“如果為了自(zi)己(ji)，他應(ying)該好好休息才(cai)能活得(de)更長、更好，這么(me)拼(pin)(pin)實際上會把自(zi)己(ji)拼(pin)(pin)掉的。誰會拿自(zi)己(ji)的生命來炒作呢？”

2月9日，蔡磊對《每日經濟新聞(wen)》記者(zhe)表(biao)示，藥物(wu)(wu)類型(xing)我們不(bu)設(she)限，小分子、蛋白、抗體、基因(yin)、細(xi)胞、聲光電磁等，包括傳(chuan)統(tong)醫學都有，現(xian)在(zai)(zai)累計已合作(zuo)和(he)(he)推(tui)動(dong)了(le)超過100條漸(jian)凍癥的藥物(wu)(wu)和(he)(he)治療路徑。雖然一直(zhi)在(zai)(zai)失敗(bai)，但也一直(zhi)在(zai)(zai)努(nu)力，持續(xu)增(zeng)加新的路徑和(he)(he)希望(wang)。

在蔡磊的(de)(de)帶動下，越來越多的(de)(de)患者(zhe)開始(shi)思考自(zi)己(ji)的(de)(de)價值。2022年(nian)初，蔡磊表示計(ji)劃建立中國首個漸凍癥患者(zhe)腦(nao)和脊髓(sui)的(de)(de)人腦(nao)組(zu)織庫，在5個多月(yue)的(de)(de)積累后，1000余名漸凍癥患者(zhe)及其(qi)家屬簽署(shu)了遺(yi)體和腦(nao)脊髓(sui)器官(guan)組(zu)織捐獻志愿(yuan)書。截至2024年(nian)1月(yue)，遺(yi)體捐贈(zeng)已(yi)完成9例，成功保存腦(nao)組(zu)織和脊髓(sui)組(zu)織8例。

時至(zhi)今日，越(yue)來(lai)越(yue)多(duo)的病友和蔡磊一樣，決心獻(xian)身(shen)科學，“打光最后一顆子彈”，讓“罕見”被“看(kan)見”。

遺(yi)憾(han)的(de)(de)是，蔡(cai)(cai)磊(lei)很可能救(jiu)不了(le)自(zi)己。從(cong)樊東(dong)(dong)升2019年(nian)第一次見到蔡(cai)(cai)磊(lei)至今(jin)，4年(nian)多時間(jian)過去，蔡(cai)(cai)磊(lei)的(de)(de)生存(cun)時間(jian)已經大大縮短。樊東(dong)(dong)升表示，短期內逆轉(zhuan)漸凍癥(zheng)進展的(de)(de)可能微乎其微，目前蔡(cai)(cai)磊(lei)最需要接(jie)受能穩住病(bing)情的(de)(de)治療，可是這(zhe)種治療至今(jin)沒有出現。正因為如此，對(dui)于蔡(cai)(cai)磊(lei)來(lai)說，未來(lai)的(de)(de)每一天都非常關(guan)鍵，就(jiu)算(suan)熬過了(le)今(jin)年(nian)，2025年(nian)還會(hui)更困難。

樊東(dong)升(sheng)說(shuo)的(de)這些道理，蔡磊(lei)都(dou)懂，他(ta)也看到自己身體最(zui)近一(yi)段時(shi)間(jian)的(de)退(tui)化(hua)。一(yi)個月前他(ta)還可以(yi)自己在舞臺上站(zhan)(zhan)一(yi)會(hui)兒，現在連腿部走路都(dou)變得(de)特別艱難，更(geng)別說(shuo)是(shi)站(zhan)(zhan)著了(le)(le)。這還不是(shi)最(zui)壞的(de)情(qing)況，因(yin)為身體的(de)影響，他(ta)現在吞咽(yan)、說(shuo)話和(he)呼吸都(dou)變得(de)更(geng)加困難了(le)(le)。

但(dan)外人幾乎感(gan)受不(bu)到蔡磊身體內部發生的這些變化，他仍然(ran)保持(chi)每(mei)天16個小時以上(shang)的工作(zuo)強度，對接的漸凍癥(zheng)科研項目上(shang)百個，一周有5天晚上(shang)做直播。

蔡磊(lei)說(shuo)自己隨時會死，但他不(bu)會放棄。現(xian)在團隊對(dui)接(jie)的(de)科研合作越(yue)來越(yue)多，團隊也越(yue)來越(yue)強大，但是(shi)他的(de)存在對(dui)于工作推動(dong)仍然必不(bu)可少，家人也對(dui)他非常(chang)理解(jie)和支持。

同時，蔡磊(lei)稱自己(ji)會繼續試藥，用神農嘗百草的勇氣去(qu)加快藥物研(yan)發的進度。“因為(wei)每個(ge)患者跟(gen)我一樣都(dou)在與時間賽(sai)跑(pao)，都(dou)等不(bu)起，能早一天(tian)，絕不(bu)晚一天(tian)。”

2月20日(ri)(ri)，腦(nao)機接(jie)口(kou)傳來一個振奮人(ren)心的(de)(de)消息(xi)。美國知名企業家(jia)埃隆·馬斯克(ke)表示(shi)，其(qi)旗(qi)下公司“神經連接(jie)”腦(nao)機接(jie)口(kou)設備的(de)(de)首名人(ren)體移(yi)植對象恢復良好，該人(ren)士(shi)已能通過意念控制電腦(nao)鼠(shu)標。而腦(nao)機接(jie)口(kou)被看作很(hen)多疾病(bing)的(de)(de)新希望，蔡磊稱自己一直在關注著這一前(qian)沿科(ke)技的(de)(de)進步，希望有(you)朝(chao)一日(ri)(ri)，它能成為(wei)攻克(ke)漸(jian)凍癥的(de)(de)一種武器。

一個充滿爭議的帶貨主播

對于新藥(yao)研(yan)發來(lai)說，科研(yan)突破至(zhi)關重要，但(dan)做任何項目必然少不(bu)了資金支持。

蔡磊(lei)曾經覺得，他(ta)是(shi)做財務的(de)，也有不少社會資(zi)源，能(neng)觸達和撬動的(de)投融資(zi)資(zi)源比(bi)較(jiao)多。但2021年，他(ta)把(ba)能(neng)接觸到(dao)的(de)投資(zi)機構高管(guan)和企業家拜(bai)訪了一遍，希望能(neng)完(wan)成“融10個億”“推動20條藥物管(guan)線(xian)”的(de)小(xiao)目標，最終幾乎無功而返。

2022年(nian)9月21日晚8點，為(wei)了籌錢(qian)支(zhi)持“破冰”事業(ye)，蔡(cai)磊在“蔡(cai)磊破冰驛(yi)站”直播(bo)間(jian)開始了第一次帶貨直播(bo)，正式投身(shen)自己曾認為(wei)是“低價(jia)值”的賣貨工作。當時，該賬號只有(you)23個粉絲，開播(bo)之后(hou)虧損長達半(ban)年(nian)多(duo)。他不在直播(bo)間(jian)時，在線(xian)人數(shu)通常只有(you)幾百人甚至(zhi)幾十(shi)人。

剛開始，直播帶貨讓蔡磊一度陷(xian)入爭議，有(you)(you)人說他(ta)(ta)以病斂財，并沒有(you)(you)為漸凍癥群(qun)體付(fu)出，而是用曾(ceng)經的職業(ye)光環(huan)虛張(zhang)聲勢。在一些患者(zhe)群(qun)里，還有(you)(you)聲音質疑(yi)他(ta)(ta)是在作秀。

對(dui)于這些不(bu)(bu)好的聲音，蔡磊說(shuo)，直播帶(dai)(dai)貨可以利用(yong)自己過去(qu)的優勢，同時讓他(ta)騰出(chu)時間來，增(zeng)加(jia)一條新的路徑(jing)去(qu)支持漸凍癥事業。他(ta)也提醒，大家不(bu)(bu)要(yao)(yao)(yao)打賞，不(bu)(bu)要(yao)(yao)(yao)買不(bu)(bu)需要(yao)(yao)(yao)的商品(pin)，不(bu)(bu)要(yao)(yao)(yao)過度(du)囤貨，沒有給你帶(dai)(dai)來好的商品(pin)，沒有給你生活帶(dai)(dai)來幫(bang)助(zhu)的產品(pin)，一分錢不(bu)(bu)要(yao)(yao)(yao)支出(chu)。

現(xian)在，對很(hen)多人來說，蔡磊的直(zhi)(zhi)播間(jian)似乎(hu)成了他“報平安(an)”的窗(chuang)口。每次他的母親在直(zhi)(zhi)播間(jian)看到他坐在那兒，就安(an)心了。越來越多人也通過直(zhi)(zhi)播間(jian)關注、支(zhi)持(chi)蔡磊和他的漸凍癥事業。知名主持(chi)人倪萍也表(biao)示，她會經常打(da)開直(zhi)(zhi)播間(jian)看看蔡磊，順便買點東西表(biao)示支(zhi)持(chi)。

嬋媽媽數據(ju)顯示，截至2月26日(ri)15時，“蔡磊破冰驛站”賬號總粉絲數431.6萬人，近(jin)30天的銷(xiao)售額已經超(chao)過1億元，其中直(zhi)播占比84.14%。

蔡磊也(ye)很(hen)欣慰(wei)，自己的(de)努力(li)得到了更多關注，由(you)此，攻克漸凍癥等神經(jing)退行性疾病(bing)、罕見病(bing)對于生命救治乃(nai)至(zhi)生命所能(neng)創造的(de)社會經(jing)濟價值(zhi)將超過幾十萬億元。

在采訪中，蔡磊告訴《每(mei)日(ri)經濟新聞》記者，目前直播間收入(ru)已進入(ru)良性循(xun)環的狀(zhuang)態，交易規模、復購率、好評率都較為理想。“確實由于(yu)身(shen)體和精(jing)力的原(yuan)因，我(wo)的壓力越(yue)來越(yue)大(da)，但是(shi)沒有想過放棄，因為直播間里非常溫(wen)暖(nuan)，很(hen)多人給我(wo)鼓(gu)勵(li)，也告訴我(wo)我(wo)鼓(gu)勵(li)了他(ta)們(men)。對(dui)于(yu)我(wo)們(men)科研工作的連接，對(dui)于(yu)患者生(sheng)命的希(xi)望，對(dui)于(yu)科研資金的支持，都讓我(wo)覺得直播間應該堅持下(xia)去，只要我(wo)身(shen)體能(neng)扛得住，我(wo)就會努力堅持。”

蔡磊一直在努力。現在，他的微信簡(jian)介是“北(bei)廣(guang)深上(shang)的石(shi)頭”。在過去20多年里，蔡磊的網名一直叫“石(shi)頭”，一個普通又(you)頑強的石(shi)頭。

患(huan)病后，他將微信頭像改成(cheng)了孫悟空(kong)，并且陸續買了三尊孫悟空(kong)的(de)擺件，他希望(wang)從悟空(kong)的(de)抗爭精神(shen)里(li)汲取能(neng)量，并像這位中國神(shen)話英雄一樣能(neng)從石頭中蹦出(chu)來，或者說打(da)破過(guo)去的(de)自己(ji)。

“去年(nian)，有人(ren)讓(rang)我(wo)形(xing)(xing)容(rong)2022年(nian)，我(wo)想(xiang)(xiang)說一(yi)個(ge)(ge)(ge)詞‘希(xi)望(wang)’；而今年(nian)，如(ru)果說用一(yi)個(ge)(ge)(ge)詞形(xing)(xing)容(rong)2023年(nian)，我(wo)更希(xi)望(wang)是‘溫暖’。4年(nian)前(qian)，不少(shao)醫生告訴(su)我(wo)，我(wo)的(de)壽命就只有2到5年(nian)的(de)時候(hou)，我(wo)當時并不確(que)定我(wo)能(neng)否走(zou)到現在，如(ru)今我(wo)已(yi)經不再去過多(duo)地想(xiang)(xiang)這(zhe)個(ge)(ge)(ge)問題了。因為，我(wo)已(yi)經做了我(wo)所有能(neng)做的(de)努力，或許有一(yi)天，漸凍(dong)癥(zheng)不再是無藥可醫的(de)絕(jue)癥(zheng)，我(wo)希(xi)望(wang)大家能(neng)在這(zhe)個(ge)(ge)(ge)事(shi)情上，記(ji)住有一(yi)個(ge)(ge)(ge)叫(jiao)蔡磊(lei)的(de)人(ren)，為這(zhe)個(ge)(ge)(ge)病癥(zheng)的(de)攻克，做了一(yi)些事(shi)情。”蔡磊(lei)說。

一位將藥物研發提速10年的“抗凍”人

4年間，蔡磊打破了國內漸凍癥領域的很(hen)多僵局。

郭煒(wei)記得2019年到2021年，蔡磊見投(tou)資(zi)機(ji)構(gou)時大(da)多(duo)會(hui)碰壁，基(ji)本沒有(you)機(ji)構(gou)理會(hui)，但(dan)2021年以(yi)后就要好很多(duo)，即(ji)便是(shi)漸凍癥藥物研發也比之(zhi)前好很多(duo)。

2023年初(chu)，蔡磊彼(bi)時已(yi)經推(tui)動和追蹤了70多(duo)條研發管線(xian)，明(ming)確失敗的(de)有(you)30余(yu)條，還(huan)有(you)30余(yu)條在研，其中約10條已(yi)在或(huo)即將進入臨床試驗階段。

值(zhi)得一提的(de)(de)是，2020年(nian)下(xia)半(ban)年(nian)至(zhi)2023年(nian)下(xia)半(ban)年(nian)，中(zhong)國啟動ALS臨(lin)床管線數量超過45個，ALS臨(lin)床提速了幾(ji)十倍。有(you)一位資深的(de)(de)神經(jing)系(xi)統科(ke)學家(jia)稱，蔡磊把漸凍(dong)癥藥物研發的(de)(de)進程向(xiang)前推動了至(zhi)少10年(nian)。

盡管如此(ci)，目(mu)前國內(nei)(nei)生(sheng)物醫藥公司積極布局漸凍(dong)癥(zheng)的(de)仍然(ran)很少(shao)，鼎暉(hui)VGC投(tou)(tou)資(zi)高級合(he)伙人柳(liu)丹博士觀察到的(de)不過(guo)10家左右(you)，并且幾乎沒有(you)“大廠(chang)”，全是探索創(chuang)新生(sheng)物技術（比(bi)如基因工程(cheng)）的(de)初創(chuang)公司。他此(ci)前牽(qian)線了鼎暉(hui)所投(tou)(tou)資(zi)的(de)艾碼生(sheng)物，3個月內(nei)(nei)設計了5個靶點的(de)4種藥物和蔡磊團隊進行科(ke)研合(he)作。另一家國內(nei)(nei)少(shao)有(you)的(de)專注于漸凍(dong)癥(zheng)的(de)神(shen)濟昌華(hua)，目(mu)前相關在(zai)研藥物管線共(gong)有(you)6條，進展最快(kuai)的(de)SG001正(zheng)在(zai)北京大學第三醫院開展研究者發起(qi)的(de)臨床(chuang)研究（IIT）。

柳丹告(gao)訴《每日(ri)經(jing)濟(ji)新聞》記(ji)者，漸(jian)凍(dong)癥是(shi)小(xiao)(xiao)病種(zhong)，現有成熟療(liao)法(fa)不豐(feng)富，無論是(shi)對于投資機(ji)構還(huan)是(shi)創(chuang)新藥(yao)公司，在(zai)這個(ge)賽道(dao)all-in（全部投入(ru)）風(feng)險太大，而(er)像艾碼生物(wu)這樣已經(jing)在(zai)一種(zhong)神經(jing)退行性疾病的人體臨床(chuang)上驗證(zheng)了(le)技術效果，又將療(liao)法(fa)拓展至漸(jian)凍(dong)癥的公司，風(feng)險較小(xiao)(xiao)，機(ji)構更容易接(jie)受(shou)。基于這一思路，鼎(ding)暉還(huan)投資了(le)另一家微生物(wu)療(liao)法(fa)開(kai)發漸(jian)凍(dong)癥藥(yao)物(wu)研發管線的公司，但(dan)其(qi)在(zai)研藥(yao)物(wu)目(mu)前還(huan)未啟動患者招募。

新藥(yao)研發(fa)難度大(da)、風險(xian)高(gao)，罕(han)見病藥(yao)物更難逃(tao)這個定律(lv)。近(jin)年(nian)(nian)來全球的(de)(de)漸(jian)凍癥創新藥(yao)物/療(liao)法(fa)研究進(jin)展(zhan)寥寥，其中不乏(fa)頭部企業項目折戟。比如(ru)，2020年(nian)(nian)11月(yue)17日，在(zai)歷經19年(nian)(nian)的(de)(de)研發(fa)后(hou)，BrainStorm公司(si)宣布干細胞(bao)藥(yao)物的(de)(de)Ⅲ期臨床試驗結束，實(shi)驗數據顯示(shi)藥(yao)物對漸(jian)凍癥沒有明(ming)顯療(liao)效；2024年(nian)(nian)2月(yue)16日，Denali Therapeutics（公司(si)名）透露，其與(yu)賽諾菲合作(zuo)研發(fa)的(de)(de)藥(yao)物DNL788（SAR443820）治療(liao)肌萎(wei)縮側索硬(ying)化(hua)癥的(de)(de)Ⅱ期HIMALAYA研究未能(neng)達到(dao)顯著改善修(xiu)訂(ding)版ALS功能(neng)評定量表(biao)（ALSFRS-R）評分的(de)(de)主要終點。

另外(wai)，已經附(fu)條件上市(shi)的漸凍癥藥物Albrioza曾因(yin)(yin)Ⅱ期臨床試驗的規模小、數(shu)據缺(que)失等問(wen)題遭(zao)受專家質疑(yi)，在第一次FDA（美國(guo)食品藥品監督管理(li)局）審(shen)查中被刷掉，最(zui)終因(yin)(yin)為得到美國(guo)患者群體的力挺(ting)才(cai)以7：2的投(tou)票附(fu)條件獲批。

換言之(zhi)，漸凍癥的公(gong)眾(zhong)知曉度和(he)患者的呼(hu)聲(sheng)對藥(yao)物研發同樣(yang)有所(suo)推動，而這正(zheng)是蔡(cai)磊過(guo)去幾年(nian)做到(dao)的事情之(zhi)一。

“我(wo)覺(jue)得他做的(de)事情對該產業(ye)的(de)貢獻很大。”柳丹告訴記(ji)者(zhe)，除了(le)鼓舞了(le)漸(jian)(jian)凍癥(zheng)患者(zhe)群體，“蔡(cai)磊(lei)靠自己(ji)的(de)社會影響力和(he)(he)經濟實力，激發(fa)了(le)產業(ye)對于(yu)漸(jian)(jian)凍癥(zheng)藥物(wu)甚至(zhi)是罕見病(bing)藥物(wu)開發(fa)的(de)關(guan)注和(he)(he)興趣，補(bu)齊了(le)漸(jian)(jian)凍癥(zheng)藥物(wu)研發(fa)‘經濟賬’中缺(que)失的(de)一環”；另外，隨著(zhu)公眾對漸(jian)(jian)凍癥(zheng)認知度(du)的(de)提高(gao)，包(bao)括帕金(jin)森、阿爾茨海默癥(zheng)等(deng)疾病(bing)在內的(de)神經系(xi)統疾病(bing)的(de)“早(zao)(zao)診斷、早(zao)(zao)發(fa)現、早(zao)(zao)治療”等(deng)預防措施，也受到了(le)更廣泛的(de)關(guan)注。

柳(liu)丹(dan)覺得，患者應該還(huan)是要相信科(ke)技的力(li)量。我(wo)們所(suo)處的時(shi)代，技術爆發(fa)(fa)速度(du)遠超過去，而這也正是漸凍癥(zheng)等罕見病藥物研發(fa)(fa)中(zhong)最關鍵的要素。

1月24日，在中國(guo)經濟新聞(wen)人物（2023~2024）活動上(shang)，聯合國(guo)前任秘(mi)書長潘基(ji)文連線蔡(cai)磊表(biao)示(shi)祝賀，并呼吁國(guo)際社會(hui)、各國(guo)政府、民間(jian)機構(gou)向戰勝(sheng)罕見病的努力投入更(geng)多的力量和資源。

同時，更多的(de)好消息在持續出現(xian)：1月30日，士澤生物宣布(bu)正(zheng)(zheng)式啟動臨(lin)(lin)床級(ji)iPSC衍生細(xi)胞治療(liao)漸(jian)凍(dong)癥(zheng)臨(lin)(lin)床研(yan)究，臨(lin)(lin)床項目正(zheng)(zheng)式啟動招募。此(ci)前(qian)，公司自(zi)研(yan)的(de)臨(lin)(lin)床級(ji)iPSC衍生亞型神(shen)經(jing)前(qian)體細(xi)胞藥治療(liao)漸(jian)凍(dong)癥(zheng)已(yi)獲美國(guo)FDA認證并授予全球首發孤兒藥資格。

1月31日，南京大(da)學(xue)(xue)生(sheng)命(ming)科學(xue)(xue)學(xue)(xue)院院長、艾碼(ma)生(sheng)物創始人張辰宇告訴記者，公司打造的第三代RNAi藥(yao)物體內(nei)遞送平臺(tai)針(zhen)對一些神經(jing)特(te)異性(xing)疾病產生(sheng)了很好(hao)的治療效果，正計(ji)劃與(yu)江(jiang)蘇省人民醫院罕見病領域專家(jia)合作啟動臨床研究(jiu)。

2月8日，上(shang)海(hai)瑞吉康生物醫藥(yao)有限公司首個自主研發的AAV基因(yin)治(zhi)療藥(yao)物RJK002注射(she)液的臨床試驗申(shen)請獲(huo)國家藥(yao)品監督(du)管理(li)局(ju)藥(yao)品審(shen)評中心受理(li)，適應癥(zheng)為肌(ji)萎縮(suo)側索硬化(hua)。

這些好消息(xi)的背后都(dou)有蔡磊的身影(ying)。這條(tiao)路上的每一(yi)個人(ren)都(dou)堅信，漸凍癥被(bei)攻克的那(nei)一(yi)天，一(yi)天比一(yi)天更(geng)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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