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經(jing)記者(zhe)｜杜蔚 畢(bi)媛(yuan)媛(yuan)    每經(jing)編輯｜魏(wei)官紅    

“這是我第一部提前離場的(de)電影”“看得如坐針氈(zhan)”“中(zhong)式玄(xuan)學，異能武術(shu)的(de)觀賞性極佳”“美(mei)國(guo)有漫威宇(yu)(yu)宙，中(zhong)國(guo)有異人宇(yu)(yu)宙”“雖不完美(mei)，但能將熱血日(ri)漫風與好萊塢(wu)超(chao)英風融合在一起，已經(jing)很(hen)讓人驚喜……”

今(jin)年暑期檔(dang)，大制(zhi)作電影《異(yi)人之下》讓不少網友在評論區(qu)“炸開了(le)鍋”。

電影《異(yi)人之(zhi)下》改編自(zi)點(dian)擊量超300億次的(de)國漫(man)頂(ding)級(ji)IP（知識(shi)產(chan)權）《一人之(zhi)下》，與好萊塢大(da)片《死侍與金(jin)剛狼》同(tong)日上(shang)映(ying)，有觀點(dian)認為這是將中國人自(zi)己的(de)“超級(ji)英雄”電影搬(ban)上(shang)了銀幕(mu)。但同(tong)時，蜂擁而來的(de)質疑聲，讓《異(yi)人之(zhi)下》接受著觀眾(zhong)愈發嚴(yan)格的(de)審視，導演烏爾善也被置于聚光(guang)燈(deng)下。

面(mian)對(dui)諸多爭議和不解(jie)，烏爾善坦然面(mian)對(dui)鏡頭，接受了《每日經(jing)濟(ji)新聞》記(ji)者(zhe)的(de)專(zhuan)訪。在(zai)他看來，電影創作(zuo)如同釀酒，需要時間沉淀與匠(jiang)心雕琢。

烏爾善自喻為手藝(yi)(yi)人(ren)中的(de)“釀酒師”，在他的(de)酒作坊里(li)，每(mei)一部電(dian)影(ying)都是精(jing)心調制的(de)美(mei)酒，風(feng)格多(duo)變(bian)，品(pin)嘗到(dao)的(de)人(ren)感受各(ge)異。因為是研發的(de)新品(pin)，所以他不能每(mei)次都保證“封(feng)神(shen)”，但都承載著(zhu)自己對(dui)電(dian)影(ying)藝(yi)(yi)術的(de)熱愛與追求。

從奇幻瑰麗的(de)《畫皮(pi)Ⅱ》，到探(tan)險刺激的(de)《尋龍訣》，再到神話史詩《封(feng)神三部曲》，烏爾善告訴(su)記者，他(ta)想(xiang)追求的(de)，不僅是味道(dao)的(de)濃(nong)郁，更(geng)在意那份能(neng)夠觸動人心、引發共鳴的(de)獨(du)(du)特風味。電影《異(yi)人之下》雖非完美，卻是他(ta)對“異(yi)人世(shi)界”深(shen)刻理解與獨(du)(du)特表達的(de)一次嘗試。

烏爾善(shan)首度(du)對外坦言，“釀酒師”這條路并(bing)不好走，因為大(da)家品嘗新品時(shi)，只能淺(qian)嘗輒止兩個小時(shi)，“容器”也都是(shi)在(zai)固定的(de)電影院。所(suo)以，每(mei)一次釀造新品，都意味著一場全新且(qie)未知的(de)冒(mao)險(xian)，但他對自己的(de)要求是(shi)“行必致遠”。

愛(ai)探險(xian)的(de)“釀酒師(shi)”烏爾善(shan)如(ru)何以(yi)光(guang)影為(wei)料(liao)、情(qing)感為(wei)引(yin)，將20年創作之旅凝練成(cheng)“釀酒師(shi)”的(de)匠心？（注(zhu)：下文以(yi)烏爾善(shan)的(de)自述展開）

提純：提高(gao)電影濃度映(ying)射年輕人現實處境、困惑

回顧我的創(chuang)作(zuo)歷程，從《畫皮Ⅱ》講聊齋(zhai)故事(shi)，到《尋龍訣》由鬼吹燈小說(shuo)改(gai)編，再到《封神(shen)三部曲》對古典名著《封神(shen)演義》（俗稱(cheng)《封神(shen)榜》）的重新(xin)詮釋(shi)，每(mei)一次都是對既(ji)有文(wen)學作(zuo)品的致敬(jing)與創(chuang)新(xin)。

《異人(ren)之下(xia)》讓我(wo)首次踏(ta)入(ru)漫畫(hua)改編(bian)這(zhe)(zhe)一全新的領域。原(yuan)漫畫(hua)連載超過8年(nian)，與(yu)純文(wen)學(xue)作(zuo)品不同，它有(you)龐大的故(gu)事體系與(yu)鮮明的視覺風格，早已在大批(pi)讀者心中構(gou)建起(qi)一套(tao)視覺共識。這(zhe)(zhe)便使得漫畫(hua)的改編(bian)工作(zuo)尤(you)為復雜，我(wo)也因此短暫陷入(ru)了一些(xie)取舍的困境(jing)。

最終，我決定從故事(shi)的(de)開篇入(ru)手。我認為一個(ge)清晰(xi)而完整的(de)世界(jie)觀，以及(ji)深(shen)入(ru)人(ren)(ren)心的(de)核心人(ren)(ren)物，是吸引(yin)(yin)(yin)觀眾并引(yin)(yin)(yin)導他們(men)進入(ru)故事(shi)世界(jie)的(de)關鍵。創作者有(you)責任通過(guo)兩個(ge)多小(xiao)時的(de)敘事(shi)，為觀眾構建起一個(ge)既(ji)真實又引(yin)(yin)(yin)人(ren)(ren)入(ru)勝的(de)世界(jie)。

我(wo)選擇保(bao)留核心人物張楚嵐與馮寶(bao)寶(bao)的關系作為主線，并(bing)圍繞這一關系展開故事(shi)的講述。其實(shi)就是(shi)當下(xia)年(nian)輕人面對(dui)社會的規勸、家庭(ting)的安排(pai)，與自己真實(shi)的選擇之間的沖突。

漫畫與(yu)電(dian)影(ying)敘事方式有(you)差異，前者可以通過多個(ge)段落與(yu)高潮來吸引讀者，而后者必須在有(you)限的(de)時間內完成一個(ge)有(you)主(zhu)角、有(you)主(zhu)線、有(you)主(zhu)題(ti)的(de)表(biao)達。因此(ci)，“提純”特別重要(yao)(yao)，要(yao)(yao)確保電(dian)影(ying)能夠緊湊有(you)力地傳(chuan)達主(zhu)題(ti)。

不管(guan)釀制(zhi)什么(me)“口味”的(de)(de)新品(pin)，我始終銘(ming)記的(de)(de)是，我們面(mian)對(dui)的(de)(de)是電影院的(de)(de)觀(guan)(guan)眾(zhong)(zhong)，而非僅(jin)(jin)僅(jin)(jin)是對(dui)原(yuan)作(zuo)素材的(de)(de)復制(zhi)。漫畫(hua)《一人(ren)之下》已經是一部非常優(you)秀(xiu)的(de)(de)作(zuo)品(pin)，如果我們僅(jin)(jin)拘泥于(yu)原(yuan)作(zuo)，觀(guan)(guan)眾(zhong)(zhong)為何不直接閱讀漫畫(hua)，為何要(yao)選擇觀(guan)(guan)看電影呢？

電影要求我(wo)(wo)們在原(yuan)作的(de)(de)(de)基(ji)礎(chu)上進行二度創作。這意味著我(wo)(wo)們要從原(yuan)作提供(gong)的(de)(de)(de)世界觀(guan)、人物等素(su)材中提煉出電影的(de)(de)(de)主題，并通過電影特有的(de)(de)(de)表現手法來進行強化(hua)。

在我(wo)看來(lai)，電影創作中的(de)增加(jia)與改(gai)編是非常重(zhong)要的(de)。它們不僅(jin)讓(rang)故事更加(jia)飽(bao)滿、立(li)體，也(ye)讓(rang)觀眾(zhong)更加(jia)深刻地理解角(jiao)色的(de)內心世(shi)界和(he)所做出的(de)選(xuan)擇(ze)。

調配：探索(suo)“國風”新風味做“火鍋式”文(wen)化(hua)大聯歡

原漫畫把中國(guo)式的(de)想象力，跟(gen)我(wo)們當下生活的(de)質感融(rong)合(he)得(de)特別好。

所(suo)以，在原漫畫的(de)基礎(chu)上，我希望“調配”出更豐富的(de)視覺化表(biao)達，讓電影細節充(chong)滿(man)中國文化的(de)韻味和質感。

就像原漫畫中(zhong)描繪的(de)(de)(de)功法，是(shi)通過(guo)激光束般(ban)的(de)(de)(de)金色火(huo)焰來展現的(de)(de)(de)。但(dan)我(wo)覺得，這樣的(de)(de)(de)呈現方式過(guo)于接近西方超(chao)級英雄電影(ying)的(de)(de)(de)設定，所以(yi)我(wo)們決定融入中(zhong)國元素，其(qi)中(zhong)的(de)(de)(de)每一個(ge)符號都蘊(yun)含著古老的(de)(de)(de)智慧和力量。

我(wo)還將中(zhong)醫的(de)(de)經絡(luo)理論、五行學說等中(zhong)國傳統文化，悉數“調配”并“勾(gou)兌”到劇情中(zhong)，形成(cheng)獨(du)有(you)的(de)(de)“國風超(chao)能力”電(dian)影。它與西方(fang)超(chao)級(ji)(ji)英雄電(dian)影的(de)(de)本質區別在于，其背后(hou)的(de)(de)文化邏(luo)輯和思(si)考體系。西方(fang)的(de)(de)超(chao)級(ji)(ji)英雄往往依托于科學或神(shen)話(hua)的(de)(de)世界觀，而我(wo)們則有(you)著自(zi)己深(shen)厚的(de)(de)文化背景和獨(du)特的(de)(de)表達方(fang)式。

在(zai)電(dian)影(ying)(ying)的(de)(de)(de)開篇(pian)，我構建了一(yi)個(ge)世界觀，這一(yi)部(bu)(bu)分的(de)(de)(de)電(dian)腦動(dong)畫(hua)由(you)杰出(chu)的(de)(de)(de)視覺藝術(shu)家劉迪操刀。影(ying)(ying)片(pian)中還有(you)18分鐘(zhong)的(de)(de)(de)真人(ren)(ren)摹片(pian)動(dong)畫(hua)與人(ren)(ren)工智能（AI）技術(shu)相結合(he)，營造(zao)出(chu)影(ying)(ying)像質感；電(dian)影(ying)(ying)中的(de)(de)(de)音樂(le)部(bu)(bu)分，我們融合(he)了24首版權音樂(le)，涵(han)蓋了從西方(fang)古(gu)典到中國流(liu)行、說(shuo)唱、R&B、重金屬、電(dian)子音樂(le)乃至民歌(ge)的(de)(de)(de)廣泛風格。

我時常說，中國傳統(tong)文(wen)化(hua)是電(dian)影(ying)創作者的(de)底氣(qi)所(suo)在，可是要將傳統(tong)文(wen)化(hua)融入現代(dai)電(dian)影(ying)并不容易(yi)。我自幼學習藝術、油畫(hua)、藝術史，這(zhe)些幫助我理解(jie)不同文(wen)化(hua)的(de)淵源與(yu)精(jing)髓，并將其融入電(dian)影(ying)之中。

片中(zhong)柳(liu)妍妍的臟(zang)辮、甩(shuai)手舞(wu)與街舞(wu)元(yuan)素相(xiang)結合(he)；傀儡角色的扮演者(zhe)是(shi)中(zhong)國(guo)頂級(ji)的折骨舞(wu)演員(yuan)；武術動作中(zhong)融(rong)入了現(xian)代(dai)舞(wu)蹈的元(yuan)素……這些看似不搭界的元(yuan)素，最終像“涮火(huo)鍋”一(yi)般匯聚，每(mei)個人(ren)都能找尋到自己的“美味”，享受這場文化(hua)大聯歡。

這就(jiu)(jiu)是我認為的(de)，中(zhong)國電影必然要走出(chu)一個獨立于西方的(de)道路。而我們(men)(men)的(de)依(yi)據(ju)，就(jiu)(jiu)深植于悠久的(de)中(zhong)國文化邏輯之中(zhong)，那是我們(men)(men)民(min)族獨有的(de)精神土壤。

品鑒(jian)：讓彈(dan)幕、AI進入大(da)銀幕將年(nian)輕人拉回影院

我特別希望，能夠將一些(xie)藝(yi)術家(jia)介紹給(gei)更多人，所以我在《異人之下》融入年輕的街舞舞者、新潮樂隊，讓他們通過電影聯(lian)歡會和(he)大眾見面。

這些藝術(shu)家，在各自領域已小有成就(jiu)，但來演(yan)電(dian)(dian)(dian)影，都還(huan)是(shi)(shi)頭(tou)一遭(zao)。所(suo)以和(he)《封神三部曲(qu)》的(de)(de)“質子團”一樣(yang)，我又為年(nian)輕人(ren)搭了個“異人(ren)訓練(lian)營”。不(bu)少(shao)人(ren)和(he)我開玩笑，問“演(yan)員訓練(lian)營”會成我電(dian)(dian)(dian)影項目的(de)(de)常態(tai)化(hua)嗎(ma)？我說(shuo)，這只是(shi)(shi)偶然的(de)(de)，因為恰巧(qiao)這兩部電(dian)(dian)(dian)影的(de)(de)演(yan)員都是(shi)(shi)以年(nian)輕的(de)(de)新人(ren)為主，必須對他(ta)們進行(xing)專業訓練(lian)。

我(wo)始終認為，電影的(de)未來是年輕人(ren)的(de)狂歡。所以(yi)，每次“釀酒(jiu)”之(zhi)(zhi)時，我(wo)還保(bao)有一顆(ke)嬉戲的(de)頑童之(zhi)(zhi)心。彈幕、AI，是這次我(wo)給(gei)《異人(ren)之(zhi)(zhi)下》加的(de)新配方。

在(zai)電影結(jie)尾(wei)時，彈幕飛(fei)出(chu)，帶(dai)出(chu)所有(you)創作人員的(de)名字。這(zhe)個在(zai)B站、抖音(yin)上能直接看到(dao)的(de)表(biao)達方式，是我(wo)們大家日常接觸(chu)的(de)影像，很(hen)有(you)意思，也很(hen)有(you)當(dang)下性，符合電影《異人之下》結(jie)尾(wei)時的(de)輕松(song)感。我(wo)還第一(yi)次將(jiang)AI與傳統(tong)的(de)真人動畫結(jie)合起(qi)來，這(zhe)是一(yi)個完全開創性的(de)技術結(jie)合。

傳統模型動(dong)畫(hua)的(de)工(gong)期十分冗長，工(gong)作量(liang)大且很(hen)費神。《異人之(zhi)下》里有18分鐘的(de)動(dong)畫(hua)，我(wo)們花了兩年，但我(wo)還是覺得不(bu)(bu)夠好、不(bu)(bu)夠新(xin)，因為手(shou)工(gong)繪(hui)畫(hua)會(hui)丟失很(hen)多細節，比如演(yan)員(yuan)眼神里內在的(de)情(qing)感變化(hua)等(deng)。所以我(wo)一(yi)直在找尋新(xin)方法(fa)，直到今年，當AI達到了足(zu)夠的(de)能力(li)時，我(wo)們決定借助AI重(zhong)新(xin)制作，這(zhe)次花了3個月。

10多(duo)年來，我(wo)不斷探索(suo)新的“釀制”工藝拓展新類(lei)型片，是為了(le)滿(man)足消費者對(dui)電影(ying)產(chan)品(pin)的多(duo)樣(yang)化需(xu)求(qiu)，也(ye)是為了(le)將更多(duo)年輕人(ren)拉回影(ying)院(yuan)。

今年(nian)的大(da)眾電影(ying)百花獎(jiang)上，我觀察(cha)到(dao)有幾位(wei)同(tong)行(xing)(xing)都提到(dao)了行(xing)(xing)業(ye)面臨的一個巨(ju)大(da)挑戰——電影(ying)正(zheng)在失去年(nian)輕人。現(xian)在進入影(ying)院消費的主力(li)年(nian)齡在25歲至30歲，但幾年(nian)前的一次調研數據顯示，主力(li)為(wei)20歲至24歲。說明(ming)幾年(nian)過去了，電影(ying)市場的消費主力(li)是這(zhe)批(pi)長大(da)了的人……

我認為要讓更多年輕人(ren)走回影院，就(jiu)得讓他們覺(jue)得，這是個能狂(kuang)歡、聚會的(de)地方。

電影(ying)創作是(shi)我(wo)一(yi)直的(de)堅持，我(wo)之所以(yi)成為(wei)一(yi)個只做電影(ying)的(de)導演，正是(shi)因為(wei)我(wo)特(te)別(bie)在(zai)意電影(ying)的(de)影(ying)院(yuan)體驗。我(wo)希(xi)望(wang)自己“釀制”的(de)新品，不僅味道(dao)濃郁，還能觸(chu)動人心、引發共鳴，將更多的(de)觀眾帶回(hui)影(ying)院(yuan)，充分感受電影(ying)的(de)魅力。

（實(shi)習生曾(ceng)茜對本文亦有貢(gong)獻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