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(mei)經記者｜張(zhang)梓桐    每(mei)經編輯｜何小(xiao)桃(tao) 董興生    

“老板你好，歡迎進(jin)群(qun)，可以看下我們(men)的名片(pian)，隨意挑選(xuan)哦。”這是千(qian)千(qian)萬萬個游戲(xi)陪玩“俱樂部(bu)”微信群(qun)不斷(duan)上演的對話(hua)。

當俱(ju)樂部負責人發(fa)完這句(ju)話后(hou)，很快就有十幾個(ge)人發(fa)出自(zi)己的名(ming)片(pian)，上面標注著自(zi)己擅長(chang)的“英(ying)雄”、段位與個(ge)人特質，名(ming)片(pian)底色(se)則是可愛或英(ying)俊的二次元(yuan)人物。

“我憑借(jie)在俱樂部以(yi)及抖音(yin)、閑魚等平臺接單，曾經在一年半內賺(zhuan)(zhuan)了15萬(wan)元，最(zui)高(gao)的一個月賺(zhuan)(zhuan)了2萬(wan)。而我還僅僅是兼職來做的。”曾經的資深游戲(xi)陪玩從業者小李（化名(ming)）說(shuo)。

近日，《每日經(jing)濟新聞》記者通過與多(duo)名游戲陪玩(wan)從(cong)業者、游戲玩(wan)家對話，試圖一(yi)窺(kui)當前游戲“陪玩(wan)”行業生態一(yi)角。

他們曾在(zai)游(you)戲(xi)中風光過、熱血(xue)過，卻也(ye)有過被騙押金(jin)的(de)經(jing)歷(li)。而(er)今，在(zai)激烈的(de)市場競爭中，游(you)戲(xi)陪玩價格(ge)被急劇壓低(di)，從業(ye)者陷入收(shou)入波(bo)動與職業(ye)倦怠(dai)的(de)困境。

游戲陪玩行業的(de)市場規模(mo)仍(reng)在(zai)急(ji)速(su)膨(peng)脹。數據顯示，我國(guo)2020年(nian)(nian)游戲技能社交(jiao)及陪玩領域的(de)行業規模(mo)約有266億元，同比(bi)增長52%。而全國(guo)最大(da)的(de)游戲陪練應用比(bi)心(xin)App總(zong)裁何嘉茗曾在(zai)2024年(nian)(nian)透露(lu)，比(bi)心(xin)有1000萬注冊(ce)用戶(hu)。

游戲陪玩(wan)從(cong)業(ye)者的職業(ye)生命力將如何(he)延續？

圖(tu)片來源：每日經濟新聞 文多 攝

從(cong)“上分”“護(hu)航(hang)”到“包(bao)贏”：

陪(pei)玩服務開(kai)“卷”，價格(ge)卻腰斬

 

“我(wo)一(yi)開始(shi)做陪玩是為(wei)了更好的游(you)戲(xi)體驗，后(hou)來發現這(zhe)還能賺錢。”小李最初接觸陪玩行業(ye)是通(tong)過游(you)戲(xi)《暗區(qu)突圍》。這(zhe)是一(yi)款以“逃(tao)離(li)摸(mo)金”為(wei)核心的射擊類(lei)手游(you)，玩家需(xu)要通(tong)過組隊合作(zuo)，擊敗敵人、獲(huo)取物資并成功撤離(li)。

而“護航”服務則是陪玩行業在這一游戲(xi)中(zhong)的獨特形態(tai)——3名(ming)技術嫻熟的玩家（俗(su)稱(cheng)“打(da)手”）為一名(ming)“老板”提供(gong)全程(cheng)保(bao)護，確(que)保(bao)其(qi)順利(li)完成任務。

小李透露，陪玩(wan)服務的(de)價(jia)格因(yin)游(you)戲難度(du)和市(shi)場(chang)需求而異(yi)。在《暗區突圍》熱(re)度(du)最高的(de)2022年(nian)至(zhi)2023年(nian)，一(yi)局“護(hu)航”服務的(de)價(jia)格通常(chang)在80元(yuan)(yuan)(yuan)(yuan)到90元(yuan)(yuan)(yuan)(yuan)之(zhi)間(jian)，3名(ming)打(da)手平分后每(mei)人(ren)可(ke)獲得(de)30元(yuan)(yuan)(yuan)(yuan)左(zuo)右(you)的(de)收(shou)入。然而，隨著市(shi)場(chang)競爭的(de)加(jia)劇(ju)和游(you)戲熱(re)度(du)的(de)下降，這一(yi)價(jia)格在2023年(nian)底大幅(fu)下滑至(zhi)每(mei)局40元(yuan)(yuan)(yuan)(yuan)到45元(yuan)(yuan)(yuan)(yuan)，打(da)手的(de)人(ren)均收(shou)入也降至(zhi)15元(yuan)(yuan)(yuan)(yuan)左(zuo)右(you)。

小李告訴記者，如今(jin)，他已經不(bu)再從事(shi)陪玩(wan)服務(wu)，主要原因是價格已被壓到很低。此外(wai)，他在俱樂(le)部(bu)接單需(xu)要提前繳納押金，每打完一單會(hui)得到結算，但他有(you)過(guo)被騙的經歷，履約后押金無法(fa)退回。

“入場門檻低，競(jing)爭者(zhe)太多了。”他感嘆(tan)道。

“現(xian)在陪玩很多，沒有(you)什么門(men)檻(jian)，我找(zhao)陪玩主要是為了更好的(de)游戲體驗，自己打有(you)時候匹(pi)配的(de)隊友不(bu)厲害，很難上分。”一(yi)位女性玩家小(xiao)麗（化名）在接受(shou)記者采訪時表示。

與代練(lian)不同(tong)(tong)，陪玩的核心(xin)價(jia)值在于提(ti)供互動性和(he)游(you)戲體驗的提(ti)升。代練(lian)雖然能(neng)幫助玩家快(kuai)速提(ti)升段位，但玩家缺(que)乏參與感，而(er)陪玩則通過共同(tong)(tong)游(you)戲、語音交流等方式，讓(rang)玩家在享受游(you)戲樂趣(qu)的同(tong)(tong)時(shi)實(shi)現段位提(ti)升。

陪玩服(fu)務的價格因(yin)技術(shu)水平和服(fu)務內容(rong)而(er)異。

據小麗透露，一名普通陪玩的價格通常在每局10元到20元之間，而技術水平更高、服務更專業的陪玩價格可能達到每局20元到30元甚至更高。部分陪(pei)(pei)玩還提供“包贏”服務，即(ji)只(zhi)有在游戲(xi)勝利后才收費，失敗則根據陪(pei)(pei)玩的表現由玩家決定是否支付費用。

從“散兵游勇”到“俱樂部化”：

陪玩模式的規范化仍籠罩詐騙陰影

 

隨著陪玩需(xu)求的增長，行(xing)業逐漸從早期的“散兵(bing)游勇(yong)”模式向“俱樂部化”運營轉(zhuan)變。

俱樂(le)部通(tong)常由一名或多(duo)名負(fu)責人(ren)（俗稱(cheng)“老板”）組建，通(tong)過微信群(qun)或其他(ta)社交平臺招募陪(pei)玩(wan)和客戶。陪(pei)玩(wan)在俱樂(le)部中需要繳納押(ya)金，并接(jie)受統一管理，包括(kuo)服務規范(fan)、定價標準以及(ji)績效考核等。

“俱樂部(bu)里的陪玩(wan)對老板(ban)的態度必須(xu)好，他們（老板(ban)）會建立規(gui)則，比如什么(me)樣(yang)的陪玩(wan)要給錢，什么(me)樣(yang)的陪玩(wan)不給錢。”小麗告訴記者。

這(zhe)種公司化的(de)(de)(de)管理模(mo)式不僅(jin)提升了服務(wu)質量(liang)，還降(jiang)低了客戶的(de)(de)(de)風險。然而(er)，陪(pei)玩(wan)接私活的(de)(de)(de)現象依然存在，部分陪(pei)玩(wan)會通過私下聯系客戶以規避俱樂部的(de)(de)(de)抽(chou)成，但這(zhe)可能導致(zhi)被(bei)舉(ju)報甚至失去在俱樂部的(de)(de)(de)資格。

上(shang)海申倫律師(shi)事務所律師(shi)夏海龍在接受記者采訪(fang)時表(biao)示，陪玩與俱(ju)樂部之間的(de)關系類似于外(wai)賣騎(qi)手與平(ping)臺(tai)(tai)的(de)關系，很(hen)多從業者本身并不希望與平(ping)臺(tai)(tai)締結固定的(de)勞動合同，而是傾向于靈活的(de)工作(zuo)方式和更多的(de)收入。

“俱樂部與玩家之間的關系主要取決于(yu)雙方(fang)(fang)的實(shi)力(li)對比，政府(fu)等第(di)三方(fang)(fang)監管并不能從根(gen)本(ben)上解決問題(ti)。”夏(xia)海龍說。

盡管游(you)戲陪玩行業發展迅速，但仍面臨諸多挑(tiao)戰。

首先，陪玩的(de)技術(shu)水平和服務(wu)(wu)質(zhi)量參差不(bu)齊，部(bu)分(fen)兼職陪玩因時間不(bu)穩定而難(nan)以滿足客戶(hu)需求。其次(ci)，俱樂部(bu)模式雖(sui)然提升了服務(wu)(wu)規范性，但(dan)接(jie)私(si)活現(xian)象(xiang)依然存在，可能導致客戶(hu)流(liu)失和行業信任危機。

此外(wai)，市(shi)場競爭也(ye)(ye)日益激烈。隨(sui)著(zhu)《王者榮耀》《和(he)平(ping)精英》等游戲的(de)陪(pei)玩生態逐漸成(cheng)熟，越(yue)來(lai)越(yue)多的(de)平(ping)臺(tai)和(he)俱樂部加入競爭。一(yi)些懷有(you)不法(fa)動(dong)機的(de)人也(ye)(ye)會加入這一(yi)行業，給本(ben)就脆弱(ruo)的(de)生態帶來(lai)更多風險。

在某社交媒體上，有多個標題為“警惕陪玩殺豬盤！”“避雷陪玩詐騙陷阱”的帖子，其(qi)內容大都是不法分子以雇傭陪玩為由要求陪玩繳(jiao)納(na)押金，而后卷款跑(pao)路。

對此(ci)，夏海龍表示，陪玩的(de)押金和(he)服務協議主要是民(min)法問(wen)題，部分俱(ju)樂部可能(neng)利用自身(shen)優勢條(tiao)件與玩家締結帶(dai)有霸(ba)王條(tiao)款的(de)合同，維權(quan)的(de)主要困(kun)難還是法律上這些霸(ba)王條(tiao)款的(de)效(xiao)力問(wen)題。

從技術陪玩升級“情感陪伴”

從業(ye)者卻陷(xian)收入波動(dong)與職業(ye)倦怠

 

盡管陪玩行(xing)業(ye)在短期內(nei)為從業(ye)者(zhe)帶來(lai)了可觀的收入，但(dan)其職業(ye)穩定性卻難以(yi)保證。

小李(li)透露，他(ta)在(zai)2022年至(zhi)2024年通過陪(pei)玩(wan)服務(wu)累計(ji)收入約15.8萬元，其中大部分收入集(ji)中在(zai)2022年下(xia)半年至(zhi)2023年上半年。然而(er)，隨著(zhu)游戲熱度的(de)下(xia)降和市場“內卷”的(de)加劇，他(ta)的(de)收入在(zai)2023年底開始大幅下(xia)滑。

“現在競爭太激烈了(le)，新人越來越多，價格也被壓得很低。”小李表示。

此外，長期的重復性工(gong)作也讓(rang)他感到(dao)職業(ye)倦怠。“打(da)到(dao)后面，游(you)戲完全變成了賺錢的工(gong)具，背(bei)地圖、記(ji)點(dian)位，一點(dian)樂(le)趣都沒有了。”

陪玩行(xing)業的(de)興衰與游戲(xi)本身的(de)熱(re)度(du)密切相關。以《暗區突圍》為例，其熱(re)度(du)在2022年(nian)一度(du)達到頂峰，隨后逐漸下滑(hua)。小李認(ren)為，一款游戲(xi)的(de)平均熱(re)度(du)周期通常為3到4年(nian)，而(er)陪玩行(xing)業的(de)從業者需要不斷適(shi)應(ying)新(xin)游戲(xi)的(de)規則(ze)和技(ji)術(shu)要求，才能在這(zhe)一行(xing)業中立足。

陪玩行(xing)業的(de)興起不僅是(shi)游戲產業發展的(de)產物，也(ye)是(shi)“情(qing)感經濟”崛起的(de)縮(suo)影。

一些玩家不僅追求游戲體驗，還希望通過陪玩獲得情感陪伴。據玩家透露，部分俱(ju)樂部甚至提供(gong)“哄睡(shui)”“唱歌”“語(yu)音聊天(tian)”等(deng)延伸服(fu)務，價格根據服(fu)務內(nei)容和時長而定。

“有的人找陪玩，不僅是為了玩游戲，還要求陪玩唱歌(ge)、哄(hong)睡，甚至提供早(zao)上叫醒服(fu)務。”一位玩家表(biao)示。這種多(duo)元化的服(fu)務模(mo)式不僅拓(tuo)寬了陪玩行業的收(shou)入來源，也滿(man)足了用戶多(duo)樣化的需(xu)求。

但這一(yi)服務(wu)形式仍然蘊含著一(yi)定的法律風險。

以曾經風靡一(yi)時(shi)的比(bi)(bi)心(xin)App為例，2021年(nian)9月(yue)，上海市網信(xin)辦(ban)發文稱，游戲陪練(lian)應用(yong)比(bi)(bi)心(xin)App存在多個(ge)賬(zhang)號利用(yong)低(di)俗、軟(ruan)色情信(xin)息誘導(dao)未成年(nian)人參與陪玩、誘導(dao)玩家用(yong)戶(hu)下單等(deng)問題。比(bi)(bi)心(xin)App被(bei)責令全(quan)面停止陪玩功(gong)能和(he)服務，集中清理違法違規信(xin)息和(he)賬(zhang)號，舉(ju)一(yi)反三攔截處置低(di)俗、軟(ruan)色情等(deng)危害未成年(nian)人身心(xin)健康的內容。

重新上架后，記者在比心App關注到，其現在仍然提供“陪玩”服務，但相關文字與圖片均與其他社交媒體上的內容尺度一致。何嘉茗(ming)也在(zai)上述采訪中(zhong)提及，比(bi)心正在(zai)通過機器再加(jia)上人工這(zhe)兩道(dao)關卡規(gui)避“擦邊”內容的出現。

從技術(shu)陪玩(wan)到(dao)情感陪伴，這(zhe)一行業正在(zai)重新定(ding)義游戲社交的邊界。然而(er)，行業的健康發(fa)展(zhan)離不開規范化和透明化。無論是(shi)俱(ju)樂(le)部還是(shi)平臺(tai)，都需(xu)要(yao)建(jian)立更(geng)加完(wan)善的管理機制，確保服務質量，保護用戶權(quan)益。只(zhi)有(you)這(zhe)樣，陪玩(wan)行業才能(neng)從“野蠻生(sheng)長”走向“可持續發(fa)展(zhan)”，為游戲生(sheng)態注入更(geng)多(duo)活(huo)力。

記者|張梓桐

編輯(ji)|何小桃 董興生 杜波

校對|孫志成

封面(mian)圖片來源(yuan)：視覺中國(guo)，圖文無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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