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經記者｜王佳飛    每經編輯｜陳夢妤    

“來了北(bei)京就(jiu)是燕(yan)郊人”。

距(ju)離北京僅一河之隔的(de)(de)河北廊坊燕(yan)郊(jiao)，承載了太(tai)多北漂的(de)(de)安家夢，他(ta)們來(lai)自(zi)五湖四海，他(ta)們推高了這里的(de)(de)房價。白天前(qian)往北京國(guo)貿、望(wang)京等區域工作，夜晚回到(dao)燕(yan)郊(jiao)的(de)(de)家中睡覺，“睡城”之名(ming)，正是來(lai)自(zi)他(ta)們。

然而多年來(lai)(lai)，燕(yan)郊(jiao)當地(di)人(ren)的(de)形(xing)象卻逐漸模(mo)糊。要知道燕(yan)郊(jiao)不(bu)是天上(shang)掉(diao)下來(lai)(lai)的(de)，只不(bu)過環(huan)京(jing)的(de)標(biao)簽過于(yu)顯眼，并且這里還有(you)很多土(tu)生土(tu)長的(de)本地(di)人(ren)，李(li)蔥悍(han)就是。

雖是(shi)燕(yan)郊本地人，但李蔥悍(han)家(jia)并不(bu)是(shi)拆遷戶，沒(mei)(mei)有趕上房價大漲，也(ye)沒(mei)(mei)有“一夜(ye)暴富”。和其他(ta)一些北(bei)漂不(bu)同的是(shi)，在燕(yan)郊買房似乎是(shi)他(ta)的必選(xuan)項。與購(gou)房大潮(chao)一樣，李蔥悍(han)的心(xin)跳(tiao)也(ye)會隨著燕(yan)郊樓市一同律動。

只不(bu)過(guo)，經歷了在燕郊“被(bei)迫(po)買房”，李(li)蔥悍的人生軌(gui)跡也悄然發(fa)生了變化。

“被父母逼著買房”

在(zai)燕郊，房子(zi)始(shi)終是個繞不開(kai)的話題。

“我是買房(fang)人中(zhong)很典型的(de)被迫買房(fang)，”李蔥悍說，“明(ming)明(ming)不想買房(fang)，但父母(mu)非(fei)逼著你(ni)買。”

作(zuo)為(wei)一(yi)名95后(hou)，今年(nian)25歲的李蔥悍“英年(nian)早房(fang)”，畢業(ye)第二年(nian)就在(zai)燕郊(jiao)當地(di)買(mai)了(le)房(fang)，如今的他在(zai)北京努力地(di)工作(zuo)還房(fang)貸。

“房(fang)子是(shi)2019年買的，70年大(da)產權(quan)住宅(zhai)，當時價格是(shi)每平方米1.7萬元，父母給我(wo)拿了首付款，現在的月(yue)供是(shi)我(wo)自己(ji)在還。”

“雖說(shuo)是二手(shou)房(fang)(fang)，但是那種沒(mei)(mei)有住過的毛坯房(fang)(fang)，開發(fa)商建成也(ye)沒(mei)(mei)幾(ji)年。前房(fang)(fang)主是一(yi)對外地的年輕情(qing)侶，他們在(zai)燕(yan)郊上班，就在(zai)燕(yan)郊買了房(fang)(fang)，后來(lai)人家要回老家發(fa)展(zhan)就把房(fang)(fang)子賣(mai)了。他們應該(gai)在(zai)燕(yan)郊還有別的房(fang)(fang)子，否則這套房(fang)(fang)不(bu)會(hui)是毛坯的。”

據李蔥悍介紹(shao)，他的(de)(de)房(fang)子在燕郊也(ye)(ye)不算特別好的(de)(de)地段，是遠(yuan)離北京(jing)的(de)(de)一端，就算去住也(ye)(ye)會有些不方便(bian)。

“據我父母說，在(zai)他們小(xiao)的(de)時候就已經(jing)有燕郊即(ji)將(jiang)劃入北京的(de)傳言，但直到(dao)今天也還是個傳言。”李蔥悍(han)笑著說。

“中介(jie)告(gao)訴我，前房主(zhu)稍微賺了一點。不過我去辦(ban)手(shou)續(xu)的時候(hou)，感覺燕郊樓市(shi)實在(zai)(zai)是(shi)(shi)太(tai)火爆了，我甚至一度(du)懷疑(yi)辦(ban)手(shou)續(xu)的人中是(shi)(shi)不是(shi)(shi)有(you)托。我在(zai)(zai)審批流水(shui)的時候(hou)排隊(dui)排了好久，人真(zhen)的是(shi)(shi)滿滿當當全都(dou)擠在(zai)(zai)屋子里，銀行也有(you)好多(duo)人都(dou)在(zai)(zai)那里直接做貸(dai)款。”

在李蔥悍(han)眼中(zhong)，燕郊似乎是一夜之(zhi)間(jian)變成現(xian)在的“睡城”：“我上初中(zhong)高中(zhong)的時(shi)候，身邊(bian)同學(xue)和(he)朋友都是我們燕郊本地人，大街上還都是老房子，現(xian)在到處都是新住宅(zhai)小(xiao)區了(le)。”

去燕郊買房是很多北漂的(de)首選，國道102兩側是燕郊有名的(de)房產中介一條(tiao)街，幾乎看不到其他行業的(de)門面。最火爆的(de)2016年，燕郊樓市(shi)用癲狂來形(xing)容并不為過，當時這(zhe)里除了(le)發房地(di)產廣告的(de)大爺大媽們，就是發房地(di)產廣告的(de)姑娘小伙。

燕郊曾(ceng)經(jing)十分火爆的房(fang)產(chan)中介一(yi)條街 每經(jing)記者(zhe) 王佳(jia)飛(fei) 攝

直到現(xian)在，雖然燕郊的房價和(he)高位相比簡(jian)直是“腰斬(zhan)”，但“燕郊放松(song)限購(gou)”“燕郊樓市回暖(nuan)”等(deng)小道消息依舊時時傳來。隨著北京地鐵(tie)平谷線即(ji)將(jiang)穿燕郊而過(guo)，經紀人(ren)們(men)似乎(hu)又開始活躍，記者近期(qi)也(ye)屢屢接到推(tui)銷電話，在經紀人(ren)們(men)看來，燕郊再(zai)次大(da)漲只是時間(jian)問(wen)題。

買房兩年多只去看過一次

“其實他(ta)們給我(wo)(wo)(wo)買(mai)房(fang)的時候(hou)我(wo)(wo)(wo)還抗拒了(le)一段時間，我(wo)(wo)(wo)不理解父母為什么會那么拼命的想給我(wo)(wo)(wo)買(mai)房(fang)。他(ta)們說將來升值了(le)可以(yi)再賣了(le)，但我(wo)(wo)(wo)能(neng)感受到他(ta)們是不愿意(yi)讓(rang)我(wo)(wo)(wo)賣的。”

“買(mai)(mai)房子兩(liang)年(nian)多(duo)了，我只是買(mai)(mai)的(de)時候去(qu)看(kan)過(guo)一次，甚至(zhi)后來裝修好了都(dou)沒(mei)有去(qu)看(kan)過(guo)，因為房子本(ben)身就(jiu)是被(bei)迫買(mai)(mai)的(de)，根(gen)本(ben)沒(mei)有去(qu)看(kan)的(de)興(xing)趣。”

“我父母告訴我，現在房(fang)子便宜了，能買(mai)就抓(zhua)緊買(mai)，當時(shi)我覺得是不是他們被燕(yan)郊的中介忽悠了。”

李蔥悍的父(fu)母顯然是對買房存在焦(jiao)慮，這種(zhong)焦(jiao)慮很大程(cheng)度(du)上來(lai)自燕郊樓市的屢次(ci)波動，本地人(ren)的感受應當(dang)比北漂們更敏感些。

公開資料(liao)顯(xian)示(shi)，2008年(nian)燕(yan)郊的(de)(de)(de)(de)房(fang)屋均價僅(jin)3000元/平(ping)方米(mi)(mi)左右(you)，2010年(nian)開始上漲，從當(dang)年(nian)2月的(de)(de)(de)(de)6700元/平(ping)方米(mi)(mi)漲到(dao)高峰時期的(de)(de)(de)(de)9000元/平(ping)方米(mi)(mi)。但隨著限(xian)制(zhi)外地居民購房(fang)和(he)限(xian)制(zhi)貸(dai)款政策的(de)(de)(de)(de)出臺，燕(yan)郊的(de)(de)(de)(de)房(fang)價2012年(nian)又逐(zhu)漸跌回6000元/平(ping)方米(mi)(mi)水平(ping)。

2013年，燕郊(jiao)樓市重新上揚，幾乎一(yi)天一(yi)價(jia)，很快(kuai)從6000元時代來到(dao)萬(wan)元時代。但不久，1年社保限購(gou)和信貸(dai)收緊，使(shi)得燕郊(jiao)房價(jia)在2014年又回(hui)到(dao)了均價(jia)8500元/平方米(mi)。

再后來就(jiu)是2016年，燕(yan)(yan)郊房價開(kai)始(shi)徹底放飛。曾在(zai)燕(yan)(yan)郊做過中介的(de)王寒這樣描述最火爆(bao)時的(de)盛況：“我們老板直接(jie)拿出一(yi)箱子(zi)錢(qian)找開(kai)發商把(ba)一(yi)棟樓包下了，不用(yong)多(duo)久就(jiu)能加價賣完，簡直像在(zai)撿錢(qian)。”

2017年(nian)建設北京城市副中心的消(xiao)息(xi)傳出，就是在(zai)這樣瘋狂(kuang)的氛圍中，燕郊房價(jia)一躍超過(guo)了(le)3萬(wan)元(yuan)/平方米，有(you)些(xie)樓盤(pan)甚至超過(guo)了(le)4萬(wan)元(yuan)/平方米。

燕郊某片區的密集樓盤 每經(jing)記者 王佳飛(fei) 攝

但(dan)這一(yi)切都在2017年6月一(yi)夜改變，當月廊(lang)坊地區(qu)正式(shi)限制(zhi)外(wai)地人購房，交滿3年社保才能買，燕郊樓市很快(kuai)腰(yao)斬，目前均價(jia)只(zhi)有2萬元/平(ping)方米(mi)左右。

李蔥悍認為(wei)，自己的(de)人生軌跡因(yin)(yin)為(wei)這套房(fang)(fang)子而改變(bian)了，這也是他抵觸買(mai)房(fang)(fang)的(de)最根(gen)本(ben)原因(yin)(yin)：“自從買(mai)房(fang)(fang)之后，我(wo)每個月背上(shang)了房(fang)(fang)貸(dai)，感覺做什么都放不(bu)開手腳，時常想(xiang)著‘每個月還(huan)有(you)這么多(duo)錢(qian)要還(huan)’。其實2019年我(wo)剛畢(bi)業一(yi)(yi)年，還(huan)有(you)考(kao)研(yan)的(de)計劃(hua)，之前是考(kao)研(yan)失敗了，所(suo)(suo)以就特別(bie)想(xiang)再考(kao)一(yi)(yi)次。但買(mai)了這套房(fang)(fang)之后，雖然父母說可以替(ti)我(wo)還(huan)貸(dai)款，但我(wo)作為(wei)一(yi)(yi)個成年人，不(bu)愿(yuan)意再讓父母為(wei)我(wo)出這份(fen)錢(qian)了，所(suo)(suo)以考(kao)研(yan)的(de)計劃(hua)就泡(pao)湯了，得趕(gan)緊工作掙(zheng)錢(qian)還(huan)房(fang)(fang)貸(dai)。”

“開始還會覺(jue)得遺憾(han)，但現在(zai)也無(wu)所(suo)謂(wei)了(le)。”

“從我(wo)父母(mu)的(de)角度說(shuo)，他(ta)們就覺得必須在燕郊(jiao)把房子給我(wo)買(mai)了，幫我(wo)交了首(shou)付，他(ta)們的(de)任(ren)務大部(bu)分就完成了，后面結婚(hun)生子都是我(wo)自己的(de)事(shi)情(qing)了。當然，我(wo)父母(mu)還(huan)說(shuo)，如果我(wo)還(huan)不上月供，他(ta)們也能(neng)幫我(wo)還(huan)。”

“希望漲一漲”

李(li)蔥悍說(shuo)，感(gan)覺(jue)現在燕(yan)郊被外地人填滿了，他們大部分在北京上班，然后在燕(yan)郊買房(fang)子，“燕(yan)郊房(fang)價漲到今天的水平，肯定和北漂們的購買力有關。”

但他也羨慕(mu)那些早(zao)前(qian)(qian)在(zai)燕(yan)郊投(tou)資房產而(er)身(shen)價倍增的北漂：“我有個同學，北京奧運(yun)會前(qian)(qian)后買了燕(yan)郊一(yi)個商改住項目，當時單價也就在(zai)8000元/平(ping)方米(mi)，現在(zai)雖然房價比最高時跌了不少，但也翻了幾倍了，他簡直賺翻了。”

當然，在燕郊買房并不都是身價翻倍的例子(zi)，燕郊樓市一夜腰斬之后，還有更多血本無(wu)歸的例子(zi)。

2021年(nian)初，《每日經濟新聞》記者曾經采訪(fang)過一位網名(ming)叫厚(hou)土的外來燕(yan)郊買房人，他當時希望將自己在燕(yan)郊天(tian)洋(yang)城(cheng)的房產免費送(song)出去，“2016年(nian)買的，40平方(fang)米70年(nian)產權住宅，西(xi)向(xiang)，總價78萬元。”

“越還貸感(gan)覺越虧(kui)，還不如現在虧(kui)個首付(fu)。”厚(hou)土這(zhe)樣解釋(shi)了自己(ji)免費送(song)房的(de)原因，“現在不好(hao)出(chu)手，疫情來了很少有(you)買房的(de)了。還款還是(shi)能還得起的(de)，沒有(you)斷供，只不過繼(ji)續還房貸壓力有(you)些大。”

當時(shi)厚(hou)土(tu)告訴(su)記(ji)者，他送房的(de)事情基本上(shang)敲定了，但10個月(yue)過去了，如今厚(hou)土(tu)已經刪除了當初免(mian)費送房的(de)帖(tie)子(zi)，后續究竟如何，記(ji)者并未得(de)到厚(hou)土(tu)的(de)回復。

李蔥悍在(zai)燕郊房價低(di)位處入(ru)場，因而也希望(wang)房價能夠多漲一點，因為(wei)雖(sui)然(ran)家鄉和北(bei)京(jing)(jing)近在(zai)咫尺，但(dan)他畢業之(zhi)后還(huan)(huan)是(shi)選(xuan)擇了來北(bei)京(jing)(jing)工(gong)(gong)作(zuo)生活：“在(zai)我這個年(nian)紀，我覺得(de)我更喜歡北(bei)京(jing)(jing)。我的工(gong)(gong)作(zuo)在(zai)北(bei)京(jing)(jing)，大(da)學朋友們也都在(zai)北(bei)京(jing)(jing)，雖(sui)然(ran)燕郊離北(bei)京(jing)(jing)很近，但(dan)還(huan)(huan)是(shi)會有(you)距離。我希望(wang)我燕郊的房子(zi)可以漲一漲，這樣我就能賣了在(zai)北(bei)京(jing)(jing)湊個首付了。我和廣大(da)北(bei)漂們也沒有(you)什么(me)不(bu)一樣。”

“現在我(wo)已(yi)經(jing)習(xi)慣了有(you)這套房的(de)生活(huo)，每個月還(huan)房貸5700元，在北京(jing)的(de)房租是2400元，每月下來剩(sheng)的(de)錢(qian)也不(bu)是特別多了。我(wo)不(bu)怎(zen)么(me)攢(zan)(zan)錢(qian)，因為(wei)我(wo)認為(wei)房貸就(jiu)相(xiang)當于攢(zan)(zan)錢(qian)了，所(suo)以剩(sheng)下錢(qian)就(jiu)很隨(sui)意地(di)去花。”

“我也不會(hui)月光，我對生(sheng)活沒有太高要(yao)求，剩(sheng)下的錢能生(sheng)活就挺好(hao)的。”李蔥悍說。

（應(ying)受訪者(zhe)要求，文章(zhang)人物為化名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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封面圖片來源：每經記者(zhe) 王(wang)佳飛 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