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經(jing)(jing)記者｜丁舟洋    每經(jing)(jing)編輯(ji)｜董興生 何小桃 蓋源源    

“我叫(jiao)萬瑪才旦，藏族人(ren)。我寫小說、拍電影，是一個講故事(shi)的人(ren)。”

——萬瑪才旦

5月8日，一(yi)直寫藏地、拍藏地，有著藏地導演第一(yi)人之稱的萬瑪才(cai)旦不幸(xing)因(yin)病(bing)逝世(shi)，享年(nian)54歲。

這個悲傷的(de)消(xiao)息在電影行(xing)業中傳開。前不久，由(you)萬(wan)瑪(ma)(ma)才旦(dan)編劇(ju)、導演，由(you)黃(huang)軒(xuan)主演的(de)新作《陌生人》剛剛殺青，卻(que)成了萬(wan)瑪(ma)(ma)才旦(dan)的(de)遺作。

“怎(zen)么(me)會(hui)這樣？！萬瑪才旦正(zheng)值(zhi)創作(zuo)旺盛期！從《靜靜的(de)嘛呢石》到《氣球(qiu)》，我一直(zhi)關注(zhu)他的(de)作(zuo)品(pin)也見(jian)證了他的(de)成長！中國電(dian)(dian)影(ying)(ying)痛失最優秀的(de)藏族導演！”資深電(dian)(dian)影(ying)(ying)發行人高(gao)軍(jun)痛惜(xi)道。

這突如(ru)其來的無常讓人難以置信，就在(zai)(zai)5月7日下(xia)午，萬瑪才旦還在(zai)(zai)發朋(peng)友(you)圈祝賀一(yi)位(wei)獲(huo)獎的青(qing)年影人。

圖(tu)片來源：萬(wan)瑪才旦朋友圈截圖(tu)

萬瑪才旦(dan)去世后，導演文牧野(ye)、陸川發文悼念(nian)。

丁(ding)真(zhen)發文(wen)悼(dao)念，并(bing)感謝(xie)了導演萬瑪才(cai)旦對他的(de)(de)(de)幫助(zhu)：“聽到萬瑪才(cai)旦老(lao)師(shi)逝(shi)世的(de)(de)(de)消(xiao)息，感到非(fei)常難過。老(lao)師(shi)生(sheng)前(qian)十分關心我(wo)的(de)(de)(de)學(xue)習生(sheng)活，給(gei)予了我(wo)不少(shao)成長(chang)上的(de)(de)(de)幫助(zhu)。他是(shi)一位杰(jie)出的(de)(de)(de)導演及學(xue)者，是(shi)我(wo)們(men)藏族人永遠(yuan)的(de)(de)(de)驕(jiao)傲。”

演(yan)員(yuan)李夢(meng)引(yin)用(yong)導演(yan)萬(wan)瑪才旦電影《撞死了一只羊》中的(de)臺詞“如果(guo)我(wo)(wo)告訴你(ni)(ni)我(wo)(wo)的(de)夢(meng)，也許你(ni)(ni)會(hui)遺忘它(ta)；如果(guo)我(wo)(wo)讓你(ni)(ni)進入我(wo)(wo)的(de)夢(meng)，那也會(hui)成為你(ni)(ni)的(de)夢(meng)”來悼念他。

“用一(yi)系(xi)列(lie)作(zuo)品，而(er)非一(yi)部作(zuo)品，持續地關注著藏地的(de)(de)(de)變遷(qian)，這(zhe)(zhe)(zhe)是非常了(le)不起的(de)(de)(de)。”中(zhong)國電(dian)影(ying)家協會副主(zhu)席任仲倫曾這(zhe)(zhe)(zhe)樣評價(jia)萬瑪才旦。這(zhe)(zhe)(zhe)個將(jiang)藏地文化及信仰根植于血液(ye)里的(de)(de)(de)創作(zuo)者，用《尋找智美更登》（2007）、《老(lao)狗(gou)》（2011）、《五彩神箭》（2014）、《塔(ta)洛》（2015）、《撞死(si)了(le)一(yi)只羊》（2018）、《氣(qi)球》（2019）等(deng)一(yi)系(xi)列(lie)作(zuo)品，將(jiang)這(zhe)(zhe)(zhe)片(pian)土地、這(zhe)(zhe)(zhe)里的(de)(de)(de)人們(men)獨有的(de)(de)(de)魅力深深刻寫成中(zhong)國電(dian)影(ying)的(de)(de)(de)一(yi)頁篇章。

王家衛評價萬瑪才(cai)旦的電(dian)影：

“可以(yi)深(shen)看(kan)，也(ye)可以(yi)淺看(kan)”

萬瑪才旦曾解釋(shi)過他名(ming)字的意思，“才旦”在(zai)藏(zang)語(yu)里的意思是恒壽，“因為我小時候體弱多病，這是家人(ren)美好的愿望(wang)”。

1969年，萬(wan)瑪(ma)才(cai)旦(dan)(dan)(dan)出生于青海安(an)多藏區貴德縣的(de)(de)一個(ge)藏族牧民家庭，那(nei)里(li)背靠(kao)群山，面(mian)朝黃(huang)河，半(ban)農半(ban)牧。那(nei)時候，電影對萬(wan)瑪(ma)才(cai)旦(dan)(dan)(dan)來(lai)說(shuo)是遙(yao)不可(ke)及的(de)(de)夢境。黃(huang)河邊(bian)修建水電站(zhan)，電站(zhan)職工帶來(lai)的(de)(de)露(lu)天(tian)電影院讓萬(wan)瑪(ma)才(cai)旦(dan)(dan)(dan)看到了外面(mian)的(de)(de)世界。

后來，他考進(jin)師范類中專，躲過了繼續放羊種田的宿命，但卻(que)越來越不適應這(zhe)個角(jiao)色。在(zai)(zai)夜深人靜時(shi)，他不斷寫作，向(xiang)外探索，考上大(da)學(xue)……在(zai)(zai)32歲那(nei)年，萬瑪(ma)才(cai)旦在(zai)(zai)國(guo)家(jia)資助支持藏區(qu)項目的幫助下，推開了北京電影學(xue)院的大(da)門，成為學(xue)校里第一(yi)個學(xue)習電影的藏族(zu)地區(qu)學(xue)生。

圖片來源：萬(wan)瑪才(cai)旦微博

因為寫小說(shuo)奠(dian)定的(de)敘事基(ji)礎，和對故土天然的(de)親(qin)切(qie)熟悉，萬瑪才(cai)旦于2006年(nian)憑借自(zi)編自(zi)導的(de)電影(ying)(ying)(ying)(ying)(ying)《靜(jing)靜(jing)的(de)嘛呢石》一鳴驚人。該影(ying)(ying)(ying)(ying)(ying)片(pian)獲得第25屆(jie)中國電影(ying)(ying)(ying)(ying)(ying)金雞獎最佳(jia)導演(yan)(yan)處女作(zuo)獎、第9屆(jie)上海國際(ji)電影(ying)(ying)(ying)(ying)(ying)節(jie)亞(ya)洲新人獎最佳(jia)導演(yan)(yan)獎、第10屆(jie)釜山電影(ying)(ying)(ying)(ying)(ying)節(jie)新浪潮特別獎等十(shi)多個海內外電影(ying)(ying)(ying)(ying)(ying)節(jie)獎項。伊朗電影(ying)(ying)(ying)(ying)(ying)大師(shi)阿巴斯·基(ji)亞(ya)羅斯塔米也給予該片(pian)高度評價，萬瑪才(cai)旦也被業界(jie)譽為中國百年(nian)影(ying)(ying)(ying)(ying)(ying)史藏族母語電影(ying)(ying)(ying)(ying)(ying)的(de)開創者。

此后十多年，萬(wan)瑪才旦的(de)鏡頭和筆觸從未離開藏地。他的(de)作品如(ru)靜水深流(liu)，因其對(dui)(dui)故鄉深入而細(xi)致的(de)描(miao)述，使人們對(dui)(dui)藏族地區文化及其生存狀況有(you)了新的(de)認識。

2019年4月(yue)26日(ri)，萬瑪(ma)才旦的(de)電影(ying)《撞死了一(yi)只羊(yang)》在院線(xian)公映。當時，適(shi)逢美國(guo)大片《復(fu)仇者(zhe)聯(lian)盟(meng)4：終局(ju)之戰》橫掃票房，作為一(yi)部小眾文藝片，《撞死了一(yi)只羊(yang)》獲得了全國(guo)藝術院線(xian)聯(lian)盟(meng)的(de)專(zhuan)映支(zhi)持(chi)，在指定(ding)影(ying)院專(zhuan)線(xian)上(shang)映。

與擁有影史票房(fang)之最的《復聯4》正面撞檔，《撞死了一只羊(yang)》最后依然(ran)獲得破千萬的票房(fang)。

“如果我告訴你我的夢，也許你會遺忘它；如果我讓你進入我的夢，那也會成為你的夢。”《撞死了一只羊》片尾引用的這句藏族諺語，十分點睛，讓觀眾更加深入地進入影片，進而慢慢理解了整個故事。而這句諺語是該片監制王家衛通過征求各方意見后，最終加入影片。“萬瑪才旦電影的迷人之處，在于可以深看，也可以淺看。”王家衛如是說。

他(ta)不(bu)遺余力推新人(ren)，

帶動了一群藏地文藝(yi)才俊

 

2019年，《撞死了(le)(le)一只(zhi)羊》上映之(zhi)際，在接受(shou)《每日經濟新(xin)聞》記者(zhe)專訪時，萬瑪(ma)才旦表示，對藝術片的(de)市場前景還算樂(le)觀(guan)。“我(wo)拍第一部(bu)電影的(de)時候(hou)，中(zhong)國(guo)每年電影產量(liang)只(zhi)有(you)100多(duo)部(bu)，現在中(zhong)國(guo)電影產量(liang)已經1000多(duo)部(bu)了(le)(le)。”萬瑪(ma)才旦說，無論(lun)是(shi)投資還是(shi)創作本身，中(zhong)國(guo)電影市場環境都(dou)在向好的(de)方向發(fa)展。以前不可能進(jin)入院線范疇的(de)影片，現在也有(you)機會(hui)進(jin)入大(da)眾視野，找(zhao)到投資的(de)可能性(xing)也在增加。

萬瑪(ma)才旦多(duo)次接受每(mei)經記者采訪(fang) 圖(tu)片來源：每(mei)經記者 攝

“藏(zang)(zang)族人(ren)天(tian)生(sheng)具(ju)有講故(gu)事(shi)的(de)天(tian)分(fen)和傳(chuan)統，萬導(dao)賦予這古老傳(chuan)統以現代性，又將(jiang)口頭(tou)、文字(zi)和電影(ying)結合，在短短時間內用(yong)他(ta)高(gao)產的(de)作(zuo)品將(jiang)藏(zang)(zang)族電影(ying)推向一個高(gao)峰。惜哉萬導(dao)！”著有藏(zang)(zang)區環境和文化保(bao)護(hu)《天(tian)珠-藏(zang)(zang)人(ren)傳(chuan)奇》一書的(de)媒體人(ren)劉鑒強表(biao)示，“令人(ren)欣慰(wei)的(de)是，萬導(dao)的(de)作(zuo)品將(jiang)永(yong)遠(yuan)熠熠生(sheng)輝，而且他(ta)的(de)電影(ying)事(shi)業培養、引領了(le)一大批優秀的(de)年輕藏(zang)(zang)族電影(ying)人(ren)。”

正如劉鑒強所言，萬瑪才旦的(de)獨特貢獻在于，他不僅(jin)是首位用當代電影(ying)敘(xu)事風格來講述藏族故事的(de)藏族地區導演，將小(xiao)眾的(de)藏地電影(ying)拍進(jin)了(le)國外電影(ying)節(jie)和電影(ying)院線，還啟發(fa)并(bing)培(pei)養了(le)一批藏族新銳導演的(de)成(cheng)長。

“有很多人來北京找我(wo)，大家有沖(chong)動去(qu)學(xue)習電(dian)影。”這讓萬瑪(ma)才旦意識(shi)到(dao)了身上的(de)責(ze)任。因此，從2005年至今(jin)，18年里，萬瑪(ma)才旦在自己導演(yan)(yan)之余(yu)，還監制了不少年輕導演(yan)(yan)的(de)作品，如《清水(shui)里的(de)刀(dao)子(zi)》《老狗》《尋找智美更(geng)登(deng)》《八月(yue)》《驕陽》《云(yun)霄之上》《黃昏馬戲團》等。

監(jian)制這活兒(er)不(bu)好干。在第三屆海南島國際電(dian)(dian)(dian)影節(jie)大師班上，萬瑪才旦坦(tan)言(yan)：“我是(shi)一個嚴(yan)格(ge)的監(jian)制，從創作階段就介入，幫(bang)忙把關劇本、拍攝，搭建主創團隊(dui)，還有選送電(dian)(dian)(dian)影節(jie)、電(dian)(dian)(dian)影推廣(guang)等，投入的時間精力比(bi)自己拍電(dian)(dian)(dian)影還多。”

盡管反(fan)復(fu)“喊(han)累”，萬瑪才(cai)旦依然沒有停下幫助青年電(dian)影新人的工作，“出于(yu)一種情懷，甚(shen)至帶著使命感去做(zuo)這些(xie)事情”。

“電(dian)影可能(neng)是一種(zhong)容易讓創(chuang)作(zuo)者比(bi)較(jiao)浮(fu)躁的(de)(de)東西(xi)，所以我希(xi)望年輕的(de)(de)電(dian)影創(chuang)作(zuo)者們不要浮(fu)躁，希(xi)望他們能(neng)好(hao)好(hao)地(di)去解(jie)決創(chuang)作(zuo)本身(shen)的(de)(de)問題。”萬瑪才旦曾寄(ji)語青年電(dian)影人。

5月8日(ri)(ri)，在悼念萬瑪才旦的朋(peng)友圈里，很多人提到(dao)了他在2022年出版(ban)的那本(ben)小說——《故事只講(jiang)到(dao)一(yi)(yi)(yi)半(ban)》。作家陳丹青為此(ci)書作序時寫到(dao)：“萬瑪以(yi)(yi)他難以(yi)(yi)捉摸而充滿(man)人文意識(shi)的才華，令人對今(jin)日(ri)(ri)藏地的文藝活力刮目相看。他一(yi)(yi)(yi)部接一(yi)(yi)(yi)部地拍(pai)電影，一(yi)(yi)(yi)篇接一(yi)(yi)(yi)篇地寫小說，帶動了一(yi)(yi)(yi)群藏地文藝才俊。”

他(ta)的“故事只講到一半”

“應該有人接力(li)講(jiang)完”

 

在(zai)高軍的(de)印象中(zhong)，萬瑪(ma)才旦寬厚、謙和，甚至有點(dian)語遲。“心里很明白，但(dan)話不多。人緣(yuan)好，是(shi)一個(ge)老(lao)實厚道的(de)學者型導演。就像(xiang)他(ta)那部電影(ying)《靜(jing)(jing)靜(jing)(jing)的(de)嘛呢石(shi)》，萬瑪(ma)才旦就像(xiang)一塊沉默(mo)的(de)石(shi)頭(tou)。”

“我覺(jue)得(de)萬瑪才旦(dan)是目前拍藏族題材(cai)最好的(de)導演，沒有之(zhi)一(yi)。”高軍對《每日(ri)經濟(ji)新聞》記者說，“像(xiang)他這樣能貫通(tong)漢藏文(wen)化、熟悉了(le)解(jie)市場(chang)、對電影(ying)藝術又如此堅守的(de)導演，真(zhen)是不可多得(de)。”

從《靜(jing)靜(jing)的(de)(de)嘛(ma)呢石》到《氣球》，高軍看到了(le)(le)萬(wan)(wan)瑪才旦在(zai)敘事方式和電影(ying)語境里更(geng)為成(cheng)熟。“他的(de)(de)影(ying)片(pian)(pian)培(pei)養了(le)(le)一(yi)批藝(yi)術電影(ying)的(de)(de)固定觀(guan)眾。這(zhe)些觀(guan)眾與商業大(da)片(pian)(pian)不(bu)存在(zai)重疊互博，他們就沖著萬(wan)(wan)瑪導演(yan)的(de)(de)影(ying)片(pian)(pian)來影(ying)院，這(zhe)樣實際上增加了(le)(le)電影(ying)市(shi)場的(de)(de)繁榮(rong)度。商業片(pian)(pian)也(ye)好(hao)，文藝(yi)片(pian)(pian)也(ye)好(hao)，都有自己的(de)(de)立足(zu)之(zhi)地(di)，這(zhe)樣多(duo)好(hao)！所以，我更(geng)覺得萬(wan)(wan)瑪這(zhe)么早就走(zou)了(le)(le)是(shi)中國電影(ying)的(de)(de)巨大(da)損失。”

“他才(cai)五(wu)十多歲，未來(lai)有15年(nian)~20年(nian)的黃金創作周期(qi)，正(zheng)是出(chu)好作品的時(shi)候(hou)，甚至(zhi)是可以(yi)獲國(guo)際大獎的時(shi)候(hou)。”高軍說(shuo)，“因為他已經用以(yi)前的(de)影片為他在國(guo)際影壇(tan)以(yi)及各個評獎的(de)體系里積累了特(te)別好的(de)口碑，都是通(tong)往國(guo)際大獎的(de)一(yi)塊一(yi)塊的(de)階梯。”

高(gao)軍(jun)特別希(xi)望(wang)，能有熟悉(xi)萬瑪才旦的導演，接過他(ta)未盡的事(shi)(shi)業，繼續(xu)講(jiang)他(ta)還沒講(jiang)完的故(gu)事(shi)(shi)。

不久前，由(you)萬(wan)瑪才旦擔任制片人，其兒(er)子久美成列(lie)編劇(ju)并執(zhi)導的懸(xuan)疑警匪片《一(yi)個和四個》亮(liang)相第十三(san)屆北京國際電影節開(kai)幕(mu)式紅(hong)毯(tan) 圖片來源：組委會(hui)供圖

以下為2016年上海(hai)國(guo)際電影節期間，《每日經濟新(xin)聞(wen)》記者對萬(wan)瑪才旦的專訪報道：

《金爵獎評委萬瑪才旦：資本(ben)洪(hong)流下，藝術電影仍有生存空間》

剛剛接(jie)受(shou)完《每日經(jing)濟新聞(wen)》記者(zhe)專(zhuan)訪(fang)的(de)第十九屆(jie)上海國際(ji)電影節金(jin)爵(jue)獎評審萬瑪才旦剛起(qi)身，他兒(er)子就(jiu)用藏語(yu)激動地對他說：“賈樟(zhang)柯在旁(pang)邊桌。”

戴著一(yi)副墨(mo)鏡的賈樟柯也看到萬瑪才旦(dan)，他摘(zhai)下眼鏡走上(shang)前來與萬瑪才旦(dan)握手。聽說(shuo)(shuo)萬瑪才旦(dan)的兒子(zi)也立志于報(bao)考北京電影導演(yan)專(zhuan)業時，他掏出手機對助手說(shuo)(shuo)：“幫我跟(gen)他們父子(zi)倆(lia)拍張合(he)影。”

2016年6月萬瑪才旦與其兒子（中）和賈樟(zhang)柯(ke)合(he)影(ying) 圖片來源：每(mei)經(jing)記者 攝

同樣在(zai)47歲(sui)的(de)年齡(ling)，同樣是在(zai)中國藝術類電(dian)(dian)影領域里默(mo)(mo)默(mo)(mo)耕耘的(de)導(dao)演，比起賈樟柯，聚焦藏(zang)族題材電(dian)(dian)影的(de)導(dao)演萬瑪才(cai)旦顯得更小(xiao)眾。

雖然坐(zuo)在咖啡館(guan)可(ke)能并不(bu)會被大眾一眼認(ren)出來(lai)，但萬瑪(ma)才(cai)旦的作品《靜(jing)靜(jing)的嘛呢(ni)石(shi)》《塔洛》已獲(huo)得了國內外多個電影獎項(xiang)。在接受(shou)《每日(ri)經濟新聞(wen)》記者（以下簡稱NBD）專訪時(shi)，萬瑪(ma)才(cai)旦真誠地講述了當代中國藝術電影的處境。

“找投資，劇本最重(zhong)要”

NBD：您(nin)所拍攝的(de)電影(ying)都屬于藝術(shu)(shu)電影(ying)的(de)范疇，在(zai)有(you)大量資本進入(ru)行業(ye)和商業(ye)電影(ying)鋪天蓋地的(de)情況下，藝術(shu)(shu)電影(ying)的(de)生存(cun)狀態如何？

萬瑪(ma)才旦：我覺(jue)得隨著中國(guo)電影(ying)(ying)市場的起飛，藝術電影(ying)(ying)還(huan)是有一(yi)定的生存(cun)空間(jian)。現在觀眾的需求變得更加(jia)多樣化，很多商(shang)業電影(ying)(ying)公司也愿意拿出一(yi)些資金做藝術電影(ying)(ying)，甚至不求回報(bao)，說明（藝術電影(ying)(ying)）的空間(jian)還(huan)是存(cun)在的。

但目前更嚴峻的(de)問題(ti)(ti)(ti)是創作者(zhe)本身的(de)心態發(fa)(fa)生(sheng)了變(bian)化(hua)。所以，碰到商業題(ti)(ti)(ti)材時，大(da)家的(de)關注點就會發(fa)(fa)生(sheng)變(bian)化(hua)，導致(zhi)電(dian)影(ying)本身質量下(xia)降，像(xiang)去年戛納電(dian)影(ying)節就沒有中國電(dian)影(ying)的(de)身影(ying)，這也從側面說明一個(ge)問題(ti)(ti)(ti)：大(da)家沒有以前那么認真地(di)關注電(dian)影(ying)本身。

NBD：拍(pai)藝術電影會遇(yu)到(dao)資金(jin)問題，從(cong)您個(ge)人經(jing)驗來說，用什么樣的方(fang)式最能打動投(tou)資人？

萬瑪才(cai)旦：首先得(de)有(you)一個好(hao)的劇(ju)本，劇(ju)本是(shi)最(zui)重要的。怎么(me)把故事(shi)選擇好(hao)，并(bing)將(jiang)它(ta)寫成(cheng)劇(ju)本，是(shi)做(zuo)電影的核心理念。故事(shi)吸引人，理念又新穎就能(neng)找(zhao)到投資。很多人沒有(you)劇(ju)本，光(guang)憑口述很難讓人信服(fu)。

另外可拍(pai)一(yi)個(ge)(ge)短片，會(hui)讓有(you)一(yi)些經驗的(de)人會(hui)看到(dao)，并對你產(chan)生信任，這個(ge)(ge)很(hen)重要。作品好(hao)，再找到(dao)合適(shi)的(de)時(shi)機推(tui)廣出去，就有(you)機會(hui)拿到(dao)投(tou)資。現在渠(qu)道也很(hen)多，網絡、論壇、電影(ying)節的(de)創投(tou)都是很(hen)好(hao)的(de)機會(hui)。

不過，目前仍存在的問題是投資(zi)方和導演(yan)無法(fa)接頭(tou)，很多公司想制作一些精品(pin)，但不知道(dao)怎么找到好(hao)項目。

“藝術電(dian)影(ying)，需(xu)要觀眾培(pei)養機制”

NBD：平時(shi)影(ying)院很(hen)少放映藝(yi)(yi)術(shu)(shu)電(dian)影(ying)，但上海電(dian)影(ying)節又出(chu)現了藝(yi)(yi)術(shu)(shu)電(dian)影(ying)“一票難(nan)求”的現象。對于這種奇怪(guai)的狀態，您(nin)或者您(nin)的發行方(fang)是怎樣運營藝(yi)(yi)術(shu)(shu)電(dian)影(ying)？

萬瑪(ma)才旦：我(wo)覺得作為一(yi)部電(dian)(dian)影(ying)的(de)作者，對運營(ying)的(de)干涉是很有(you)限的(de)。他(ta)在(zai)(zai)完成一(yi)部電(dian)(dian)影(ying)以后，不(bu)一(yi)定是這個電(dian)(dian)影(ying)的(de)版權持(chi)有(you)者，所以很難控(kong)制發行的(de)問題(ti)。不(bu)過現在(zai)(zai)情(qing)況比以前(qian)好一(yi)些，有(you)些商業影(ying)院(yuan)(yuan)已經開(kai)始放(fang)映藝術電(dian)(dian)影(ying)了，像我(wo)的(de)電(dian)(dian)影(ying)《塔洛(luo)》今年就可能(neng)上院(yuan)(yuan)線。《靜(jing)靜(jing)的(de)嘛(ma)呢(ni)石》在(zai)(zai)上海、北京也做過一(yi)些展映，這在(zai)(zai)以前(qian)是不(bu)可能(neng)的(de)。

此外，觀(guan)眾的(de)需求(qiu)也(ye)在(zai)增加，以(yi)前(qian)藝術(shu)電影的(de)大眾認知度很(hen)低，但現在(zai)觀(guan)眾也(ye)愿意看(kan)到一些不一樣的(de)電影。不過很(hen)多(duo)藝術(shu)電影的(de)平(ping)臺、資源目(mu)前(qian)只有(you)上海和(he)北京有(you)，其(qi)他城市的(de)觀(guan)眾就算(suan)想看(kan)，也(ye)沒有(you)途徑(jing)，所以(yi)造成“一票難求(qiu)”的(de)現象。而在(zai)法國，放(fang)映和(he)制作(zuo)藝術(shu)電影都有(you)國家的(de)專門支持，目(mu)前(qian)中(zhong)國還沒有(you)這樣專門的(de)工程。

2019年，萬瑪(ma)才旦在成(cheng)都(dou)接受每經(jing)記(ji)者(zhe)專訪 圖片來源：每經(jing)記(ji)者(zhe) 董興(xing)生 攝(she)（資料圖）

NBD：您覺(jue)得中(zhong)國市場(chang)會(hui)不會(hui)出(chu)現追捧藝術電(dian)影(ying)的時(shi)代？您覺(jue)得中(zhong)國電(dian)影(ying)會(hui)更(geng)加(jia)走(zou)向世界嗎？

萬瑪才(cai)旦：我覺得在(zai)中國很(hen)難(nan)，因(yin)為(wei)這(zhe)需要一(yi)個觀(guan)(guan)眾(zhong)培養機制，只有(you)經過很(hen)多年的(de)培養，觀(guan)(guan)眾(zhong)才(cai)會去(qu)(qu)形成對藝術電(dian)影(ying)的(de)審美趣味(wei)。如(ru)果有(you)這(zhe)樣(yang)的(de)一(yi)個觀(guan)(guan)眾(zhong)基礎的(de)話，還(huan)是有(you)可能(neng)的(de)，但是目(mu)前可能(neng)性不大，現在(zai)選擇太多，觀(guan)(guan)眾(zhong)還(huan)是愿(yuan)意去(qu)(qu)看商業(ye)電(dian)影(ying)。

以前外國(guo)觀(guan)眾(zhong)對中(zhong)國(guo)文(wen)化(hua)有一種獵奇心態，但是(shi)現在(zai)這(zhe)個時(shi)代(dai)已經(jing)過(guo)去了(le)。現在(zai)的外國(guo)觀(guan)眾(zhong)、外國(guo)電(dian)影獎項(xiang)對中(zhong)國(guo)電(dian)影的關注(zhu)更接近于電(dian)影本體(ti)了(le)。

“好電影(ying)，要經得起時間考驗”

NBD：如(ru)果(guo)有一筆投資，但所拍(pai)題材不盡如(ru)人意(yi)，您會考慮嗎？

萬瑪才(cai)旦：還是(shi)要看題(ti)材喜(xi)不(bu)喜(xi)歡(huan)，如果不(bu)喜(xi)歡(huan)就不(bu)去拍。現(xian)在(zai)做電影的人太浮躁了，太急(ji)于(yu)求成了，但是(shi)電影不(bu)是(shi)急(ji)來的。

NBD：您的作品，像《老狗》《靜靜的嘛呢石》等都(dou)有(you)很深刻的民族(zu)主(zhu)題，在(zai)全球化(hua)時代里，您怎么看這類型電影？

萬(wan)瑪才旦：我個(ge)人(ren)不(bu)會(hui)強調(diao)民(min)族性(xing)(xing)。我所拍涉及藏族題材肯定會(hui)有一些民(min)族性(xing)(xing)的(de)(de)(de)體(ti)現，但(dan)過(guo)于強調(diao)它就會(hui)表面(mian)化。在電影的(de)(de)(de)題材中(zhong)最重要的(de)(de)(de)還是(shi)人(ren)，所以我的(de)(de)(de)幾(ji)部片(pian)子都是(shi)以人(ren)為(wei)中(zhong)心(xin)。在《靜靜的(de)(de)(de)嘛呢石》《尋(xun)找智美(mei)更登》中(zhong)，影片(pian)題材涉及的(de)(de)(de)是(shi)一個(ge)群體(ti)，一個(ge)群像，是(shi)有關一個(ge)村莊(zhuang)人(ren)的(de)(de)(de)生存(cun)狀態(tai)。《塔洛》則關注(zhu)的(de)(de)(de)是(shi)個(ge)體(ti)的(de)(de)(de)生命狀態(tai)。民(min)族性(xing)(xing)肯定會(hui)帶上，但(dan)我不(bu)會(hui)刻意(yi)強調(diao)，因為(wei)拍的(de)(de)(de)就是(shi)自己民(min)族的(de)(de)(de)東西。

NBD：您(nin)覺得在各種類別繁復的電(dian)影形式中，什么樣的電(dian)影才是好(hao)電(dian)影？

萬(wan)瑪才旦：這(zhe)個(ge)沒(mei)有標準，最關鍵(jian)是要經得(de)起(qi)時間(jian)的(de)考驗(yan)，有些電(dian)影(ying)現在看覺(jue)得(de)很不錯，但是過兩(liang)年(nian)就(jiu)不行了，這(zhe)就(jiu)不屬于(yu)好電(dian)影(ying)。如果很多年(nian)之后再看還能覺(jue)得(de)好看，這(zhe)才算是好電(dian)影(ying)。

 

記者|丁舟(zhou)洋(yang)

編輯|董興生 何小桃 蓋源(yuan)(yuan)源(yuan)(yuan)

 

校對|程(cheng)鵬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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