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經(jing)記(ji)者｜杜蔚  溫夢華    每經(jing)編輯｜盧祥勇 楊夏    

上世紀90年代以(yi)來，隨著(zhu)互聯網(wang)和(he)數字技術的興起，《數字千年版權法案(an)》等版權保護(hu)法案(an)開啟了現代數字音樂版權保護(hu)的序幕。而當AI技術浪潮來襲，全(quan)球音樂人也遇到了新的版權難題。

“我(wo)們呼吁，AI開(kai)發(fa)者、科技公(gong)(gong)司(si)、平臺和數(shu)字(zi)音(yin)樂服務商停止(zhi)使(shi)人工智能（AI）侵(qin)犯及貶(bian)低人類藝術(shu)家的權利(li)！”4月(yue)2日，比莉·艾利(li)什（Billie Eilish）、妮琪·米娜（Nicki Minaj）等(deng)超過200位國際(ji)知名音(yin)樂人聯合發(fa)布(bu)的一封反(fan)抗AI的公(gong)(gong)開(kai)信引發(fa)關(guan)注。他們中不乏享譽樂壇(tan)的巨匠，有(you)人拿過格(ge)萊美獎，還有(you)人捧回過奧斯卡小金人。

公開(kai)信主要內容 圖片來源：藝術家版權聯盟網站

這封聯名信如(ru)同一個個有力(li)的(de)(de)音符，迅(xun)速在全球音樂(le)(le)界激(ji)起漣漪。“海外音樂(le)(le)人之所以站(zhan)出(chu)來(lai)反(fan)抗AI，并非無的(de)(de)放矢。”深耕(geng)音樂(le)(le)創作(zuo)(zuo)領域多年的(de)(de)好(hao)事文化工作(zuo)(zuo)室創始人武婧在接受《每日經(jing)濟(ji)新聞》記者(zhe)(zhe)采訪時(shi)指出(chu)，如(ru)果是以犧牲和侵犯(fan)創作(zuo)(zuo)鏈(lian)條(tiao)上的(de)(de)音樂(le)(le)人的(de)(de)合法權益、破(po)壞音樂(le)(le)生態系統來(lai)作(zuo)(zuo)為(wei)代價，站(zhan)在從業者(zhe)(zhe)角度，肯定是不能接受的(de)(de)。“但凡事都存在兩面性，不斷被數(shu)據(ju)馴化的(de)(de)AI，也可以幫助從業者(zhe)(zhe)找到一些最優(you)方案(an)。”

多(duo)位受(shou)訪者向記者指出，當下在中國市場也充斥著越(yue)來(lai)越(yue)多(duo)使用音(yin)樂(le)人的歌曲、歌手的聲(sheng)音(yin)來(lai)訓(xun)練，讓AI作曲、AI翻唱的產品(pin)。正如，AI王心凌(ling)唱《套(tao)馬(ma)桿(gan)》、AI孫燕姿唱《七里香(xiang)》一般。

這場海外音樂人率(lv)先(xian)爆發(fa)的AI抗議，引發(fa)了眾(zhong)人的思考，什么才是AI動不(bu)到的“蛋(dan)糕”？在全面(mian)擁抱(bao)AI的時代，音樂人又該(gai)如何保持自身的獨特性？

超200名音樂家呼吁

“防止AI的掠奪性使用”

“停(ting)止貶低音(yin)樂價值”，此番超200名音(yin)樂家的聯(lian)名信，足以見得AI在音(yin)樂圈掀起(qi)的地震。

《每日經(jing)濟新聞》記者注意到，在上述聯(lian)名(ming)(ming)致信的(de)藝(yi)術家(jia)中(zhong)，不乏多位格萊美(mei)獎(jiang)提名(ming)(ming)或獲得(de)者；也有(you)不少聯(lian)名(ming)(ming)致信的(de)藝(yi)術家(jia)是環球音樂等(deng)著名(ming)(ming)音樂廠牌(pai)的(de)合作方。例如，比莉·艾利什為電影《芭比》演唱的(de)主(zhu)題曲(qu)《What Was I Made For?》獲得(de)第(di)(di)66屆格萊美(mei)獎(jiang)年度歌(ge)(ge)曲(qu)、第(di)(di)96屆奧斯(si)卡(ka)金(jin)像獎(jiang)最佳原創歌(ge)(ge)曲(qu)等(deng)。

《What Was I Made For?》在豆(dou)瓣上的(de)評分(fen)高達(da)8.9分(fen) 圖片來源：豆(dou)瓣音樂

在上述眾多知名(ming)音樂人看來，負責任地使用(yong)這一(yi)(yi)技(ji)術，AI具有的巨大潛力(li)會增進人類創造(zao)力(li)，推動行(xing)業發(fa)展。但不(bu)幸的是，他們日(ri)漸發(fa)現，一(yi)(yi)些平臺和(he)開發(fa)者正在使用(yong)AI去(qu)損害創造(zao)力(li)并削(xue)弱藝術家、詞(ci)曲作者、音樂家和(he)版權所(suo)有者的利益。

“不負責(ze)任(ren)地使(shi)用AI，就會對我(wo)們的隱私(si)保護、人格身份、音樂(le)創作(zuo)和(he)我(wo)們的生計(ji)構成巨大(da)威脅。一些最大(da)和(he)最強的公(gong)司(si)，未經許可，使(shi)用我(wo)們的作(zuo)品來訓練AI模型(xing)……對于許多努力維持(chi)生計(ji)的音樂(le)家(jia)、藝術(shu)家(jia)和(he)詞曲(qu)作(zuo)者(zhe)來說，這(zhe)將是(shi)(shi)災難性的。”上(shang)述音樂(le)人在公(gong)開信(xin)中如(ru)是(shi)(shi)說。

音樂人們擔心，如果不加以(yi)控制，AI可能(neng)會成為(wei)一場行業的(de)滑坡起(qi)點，將整個(ge)行業推向一個(ge)低標準的(de)深淵(yuan)，因此必須防止AI的(de)掠奪性使(shi)用。

事實(shi)上，無論(lun)是(shi)國內還是(shi)國外，用歌(ge)(ge)手的(de)聲音來訓(xun)練AI，隨后讓AI來翻(fan)唱(chang)歌(ge)(ge)曲，早已屢見不鮮(xian)。

去年，“AI孫燕姿”一度爆火，五花八(ba)門的相關視頻讓人眼花繚亂，其(qi)中，AI孫燕姿翻(fan)唱的《發(fa)如雪》《愛在西(xi)元(yuan)前》不少(shao)視頻播放量超百萬。隨(sui)后，被“創作(zuo)”的其(qi)他AI歌手也如雨后春筍般相繼出現，例如AI周杰(jie)倫(lun)、AI林俊杰(jie)、AI許嵩(song)等。

去年孫燕(yan)姿(zi)曾在個人博客(ke)中回應“AI孫燕(yan)姿(zi)”。圖片(pian)來源：孫燕(yan)姿(zi)個人博客(ke)

“音樂裁縫”橫行互聯網

“稀釋”音樂人收益

“現在各(ge)大平臺上(shang)的‘音(yin)樂(le)裁縫’不少(shao)，他們和(he)AI創(chuang)作的東西，頗具(ju)迷惑(huo)性，普通(tong)聽眾很難分辨。”一位音(yin)樂(le)行業人(ren)士向《每(mei)日經濟(ji)新聞》記者(zhe)表示(shi)，泛濫的AI“聲音(yin)”開始逐漸“稀釋”音(yin)樂(le)人(ren)的收益。

武婧的團隊(dui)有百余(yu)人，長期從(cong)事音樂(le)創作(zuo)(zuo)，目前工作(zuo)(zuo)室(shi)已(yi)有6000余(yu)首(shou)作(zuo)(zuo)品(pin)，在(zai)業(ye)內小有名(ming)氣(qi)。她告訴記(ji)者，“現在(zai)音樂(le)創作(zuo)(zuo)門檻很低，音樂(le)從(cong)藝術作(zuo)(zuo)品(pin)逐漸變(bian)為(wei)了娛(yu)樂(le)工具”。

“AI的優勢在于高效、便捷、精準，前提是支持的數(shu)據模型足夠健全和龐大(da)。”武婧認為，AI創作(zuo)(zuo)(zuo)的初衷是好的，但(dan)倘若一個音樂(le)(le)作(zuo)(zuo)(zuo)品的誕生(sheng)，只(zhi)是為了(le)上(shang)述三點，那(nei)么創作(zuo)(zuo)(zuo)人“可能就不(bu)再是抱著做藝術品的心態來創作(zuo)(zuo)(zuo)音樂(le)(le)了(le)”。

多位受訪(fang)者(zhe)向(xiang)記者(zhe)指出，馴化(hua)AI的(de)(de)方(fang)式(shi)是(shi)現在(zai)業內最棘手，也是(shi)最有爭議的(de)(de)問題。“如(ru)果是(shi)以犧牲(sheng)和侵犯創(chuang)作(zuo)鏈條上的(de)(de)音樂(le)產(chan)業人的(de)(de)合(he)法權益，破壞音樂(le)生態系統來(lai)作(zuo)為代價(jia)，站在(zai)從業者(zhe)角(jiao)度，肯定是(shi)不(bu)能接受的(de)(de)，畢(bi)竟創(chuang)作(zuo)者(zhe)在(zai)保護(hu)相關權益的(de)(de)道路上已經很難了。”武婧表(biao)示。

所(suo)幸的(de)(de)是，就目前而言(yan)，業內人(ren)士認為，短視(shi)頻上的(de)(de)AI作(zuo)品，對(dui)熱(re)歌沖擊(ji)更大，但(dan)對(dui)于(yu)靠藝術性(xing)和品質性(xing)取勝(sheng)的(de)(de)歌曲來說，尚未形(xing)成過分的(de)(de)擔憂。

今年剛(gang)剛(gang)誕生的(de)(de)作(zuo)曲AI Suno上已(yi)經充斥著大量用戶生成的(de)(de)AI音樂作(zuo)品。圖片來源：Suno

“作(zuo)(zuo)為(wei)音樂(le)(le)(le)創(chuang)作(zuo)(zuo)者(zhe)，難道我們(men)不(bu)想堅(jian)持自己特有的音樂(le)(le)(le)風格(ge)么？難道不(bu)想做更(geng)有品(pin)質更(geng)發人(ren)深省的音樂(le)(le)(le)作(zuo)(zuo)品(pin)嗎(ma)？”武(wu)婧向記者(zhe)直言(yan)，絕(jue)大部分從業者(zhe)會更(geng)愿意堅(jian)持做藝術化(hua)的作(zuo)(zuo)品(pin)，“畢(bi)竟創(chuang)作(zuo)(zuo)者(zhe)都懷有一顆創(chuang)作(zuo)(zuo)的初心。但(dan)現實又來了，如何平衡音樂(le)(le)(le)作(zuo)(zuo)品(pin)的藝術價值和(he)商業價值？單做音樂(le)(le)(le)創(chuang)作(zuo)(zuo)者(zhe)或(huo)者(zhe)是音樂(le)(le)(le)商人(ren)，可能都不(bu)能給出最佳方案。但(dan)不(bu)斷被(bei)數(shu)據(ju)馴(xun)化(hua)的AI，或(huo)許能幫從業者(zhe)找(zhao)到最優(you)方案”。

AI引發的矛盾

也讓版權方與平臺“撕破臉”

而今，AI作曲、AI翻唱(chang)猶如(ru)打(da)開了(le)潘多拉(la)盒(he)子(zi)一般，日益“盛行”后，讓原創音(yin)樂、歌曲背(bei)后的(de)持有(you)者苦不(bu)堪言。

作為(wei)全球(qiu)最(zui)大音樂(le)(le)版權(quan)方，環(huan)球(qiu)音樂(le)(le)集團（以下簡(jian)稱環(huan)球(qiu)音樂(le)(le)）掌握著樂(le)(le)壇熱(re)門音樂(le)(le)版權(quan)的大半江山，它也是受到AI之擾的“重(zhong)災區(qu)”。環(huan)球(qiu)音樂(le)(le)執行副總裁兼(jian)首席數字官邁(mai)克爾·納(na)什（Chief Digital Officer）認為(wei)，AI是會掠奪的危(wei)險新事物。

《每日經(jing)濟新聞(wen)》記者從環(huan)球音樂方面獲悉，此次海外超(chao)200名簽署反抗AI公(gong)開信(xin)的(de)音樂中，比(bi)莉·艾利什、妮琪·米娜、凱蒂(di)·佩里（Katy Perry）等(deng)多(duo)位著名音樂人均(jun)與(yu)環(huan)球音樂有合作。

妮(ni)琪·米娜也是環球音(yin)樂旗(qi)下音(yin)樂人。圖片來(lai)源：環球音(yin)樂官網

記者(zhe)還了解到，早在2023年3月，環球音樂(le)就通過郵件(jian)敦促包括Spotify和(he)蘋果（Apple）在內(nei)(nei)的(de)(de)流媒體平臺，應切斷開發者(zhe)使用其(qi)音樂(le)來(lai)訓練AI的(de)(de)途(tu)徑，防(fang)止(zhi)人工智能服務從其(qi)受版權保護的(de)(de)歌曲中抓取旋律和(he)歌詞。同年4月，環球音樂(le)方面稱：“我(wo)們(men)對我(wo)們(men)的(de)(de)藝術家負有道德和(he)商(shang)業(ye)責任(ren)，要努力(li)防(fang)止(zhi)未經(jing)授權使用他們(men)的(de)(de)音樂(le)，并阻止(zhi)平臺吸收侵犯(fan)藝術家和(he)其(qi)他創作者(zhe)權利的(de)(de)內(nei)(nei)容(rong)。”

盡管邁克爾·納什(shen)認(ren)可AI能幫(bang)助(zhu)藝術家(jia)分(fen)析全球不同市場的(de)受(shou)眾(zhong)，優化音(yin)(yin)頻(pin)制作中(zhong)的(de)技術參(can)數(shu)，提高年(nian)代久遠的(de)音(yin)(yin)樂作品的(de)收(shou)聽(ting)體驗；并(bing)坦言，環球音(yin)(yin)樂也在(zai)(zai)擁抱AI，“目前我們已經(jing)擁有了三項人(ren)工智能專(zhuan)利，其應(ying)用(yong)場景并(bing)非關注于音(yin)(yin)樂創作，而是更(geng)重視在(zai)(zai)當(dang)下的(de)參(can)與型經(jing)濟(ji)中(zhong)，如何幫(bang)助(zhu)藝術家(jia)擴大(da)受(shou)眾(zhong)群并(bing)更(geng)好地維系用(yong)戶”。

但(dan)邁克爾·納什堅決反(fan)對(dui)，AI非(fei)法(fa)下載音樂或從流(liu)媒體平臺翻(fan)錄(lu)歌曲。“因為(wei)這意味(wei)著侵權(quan)，而一旦侵權(quan)，版權(quan)所有者(zhe)就可以拒(ju)絕給(gei)予訓練AI的許可，這種行為(wei)也違(wei)反(fan)了平臺的服務條款。”

由AI引(yin)發的矛盾，也(ye)讓版(ban)權方與平臺劍拔弩(nu)張(zhang)，環(huan)(huan)球(qiu)音(yin)樂甚至不惜(xi)為此(ci)與TikTok“撕破臉”。2024年2月(yue)(yue)初(chu)，環(huan)(huan)球(qiu)音(yin)樂從TikTok下架約300萬(wan)首擁有錄音(yin)版(ban)權的歌(ge)曲后(hou)，3月(yue)(yue)1日，環(huan)(huan)球(qiu)音(yin)樂版(ban)權管理集團也(ye)從TikTok上下架了(le)近400萬(wan)首歌(ge)曲。自此(ci)，泰(tai)勒·斯(si)威(wei)夫特(te)（Taylor Swift）、賈(jia)斯(si)汀·比伯（Justin Bieber）等(deng)藝人作(zuo)品在TikTok上徹底刪除。

環(huan)球音樂(le)在官網(wang)(wang)發(fa)布(bu)聲(sheng)明(ming)稱“TikTok正試圖建立一個以音樂(le)為基礎的業(ye)務，而(er)不為音樂(le)支(zhi)付公(gong)平(ping)的價(jia)值”。圖片來源：環(huan)球音樂(le)官網(wang)(wang)

在(zai)談及(ji)為何不(bu)與TikTok續約時，環球(qiu)音樂(le)(le)方面表(biao)示(shi)，其中一(yi)個主(zhu)要(yao)原因(yin)是(shi)，TikTok允許(xu)(xu)其平臺充斥著由AI生成的(de)錄音，并(bing)且還(huan)(huan)在(zai)開發工具用(yong)來支持、推(tui)廣并(bing)鼓勵在(zai)平臺上進行(xing)AI音樂(le)(le)創作，“隨后(hou)還(huan)(huan)要(yao)求一(yi)項合同權利，該權利將(jiang)允許(xu)(xu)這些(xie)內容大量稀(xi)釋人(ren)類藝術家的(de)版稅池(chi)，這種做法無疑是(shi)在(zai)支持用(yong)AI取代(dai)藝術家。”

站在從業者的(de)角度，武婧(jing)則(ze)認為(wei)，身(shen)處AI時代，以(yi)后對音樂人的(de)招聘信(xin)息可能(neng)會(hui)(hui)要求熟練掌握各種AI軟件，“但同時，經(jing)典永遠不會(hui)(hui)落伍，音樂人得具備做出一首經(jing)典作品的(de)能(neng)力”。

在武婧看來，AI目前還是(shi)根(gen)據人(ren)的意志(zhi)來馴(xun)化的，“最(zui)終(zhong)能滲透到產業的多少(shao)只(zhi)是(shi)時間問題，具體要看拐點在哪了”。

記者|杜(du)蔚?溫夢華?編輯|盧祥勇 楊夏?杜波

校對|段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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