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經(jing)記者｜林姿辰    每經(jing)編輯｜文多    

今年初，中(zhong)(zhong)國(guo)(guo)國(guo)(guo)家(jia)癌癥(zheng)(zheng)中(zhong)(zhong)心(xin)（NCC）正(zheng)式發布了關于2022年中(zhong)(zhong)國(guo)(guo)新發癌癥(zheng)(zheng)發病率(lv)與死亡率(lv)的最新預估數據(ju)。此數據(ju)顯示(shi)，預計國(guo)(guo)內新增癌癥(zheng)(zheng)病例(li)將達到(dao)(dao)約482.47萬例(li)，而癌癥(zheng)(zheng)死亡病例(li)也預計將達到(dao)(dao)約257.42萬例(li)。與2021年相比，上(shang)述數字(zi)均有上(shang)升，這無(wu)疑引起了社(she)會各界(jie)的廣泛關注(zhu)。

在精準醫學的(de)(de)(de)時代浪潮下，各(ge)種靶向藥(yao)物、免疫藥(yao)物如雨后春筍(sun)般(ban)出現。它(ta)們(men)與(yu)手術、放(fang)療(liao)(liao)(liao)、化(hua)療(liao)(liao)(liao)等(deng)傳(chuan)統治療(liao)(liao)(liao)手段一起，為(wei)腫瘤(liu)患者提(ti)供了更為(wei)全面、個性化(hua)的(de)(de)(de)治療(liao)(liao)(liao)選擇。然而，這也催生了一系列新(xin)的(de)(de)(de)挑戰：如何在眾多(duo)的(de)(de)(de)靶向藥(yao)物中，為(wei)每一位患者篩(shai)選出最為(wei)合適的(de)(de)(de)用(yong)藥(yao)方案？又是否存在一種既高效又精準的(de)(de)(de)手段，能夠推(tui)動診(zhen)療(liao)(liao)(liao)一體(ti)化(hua)進程，使診(zhen)斷(duan)與(yu)治療(liao)(liao)(liao)緊密配合，共同助力患者康復(fu)之路？

核醫學是一種答案。4月7日，北京大學腫瘤醫院核醫學科主任楊志接受了《每日經濟新聞》記者采訪。他表示，核醫學在腫瘤患者病程發展的各階段均有應用，且(qie)在腫瘤的早(zao)期發現、分期、治療(liao)(liao)計劃制定及(ji)療(liao)(liao)效監測等多個方(fang)面(mian)都發揮著重要作用。

核醫學應用貫穿腫瘤病程發展的各階段

談及“核”，一些人腦海中或許會(hui)聯想到巨大的(de)蘑(mo)菇(gu)云或是輻射引發疾病。然而(er)，它(ta)也在醫(yi)院里掛(gua)著(zhu)“核醫(yi)學科”牌子的(de)科室中，默默發揮著(zhu)自己的(de)醫(yi)療作用。

楊志告訴記者，由于用藥輻射劑量較低，核醫學對患者往往利大于弊，在腫瘤、心腦血管疾病、神經退行性疾病等重大疾病的診療中具有廣泛前景。

就腫瘤而言，借助核醫學的分子影像技術，醫生能夠深入了解腫瘤細胞的功能和代謝狀態，從而實現對(dui)腫瘤的(de)精準診斷和分(fen)析。

例如，將一種親骨性的放射性藥物（即骨顯像劑）注射到患者體內，基于SPECT（單光子發射計算機斷層成像術）或PET/CT（功能代謝顯像/解剖結構顯像）的全身骨顯像檢查能夠一次性獲得清晰的骨骼顯像，可用于診斷骨骼的各種疾病。¹⁸F-FDG作為(wei)一種代(dai)謝顯(xian)像劑，可以基于PET/CT清晰(xi)地顯(xian)示大部分(fen)腫瘤(liu)在全身組(zu)織和器官中的代(dai)謝情況，從而對癌癥的分(fen)期、良(liang)惡性鑒(jian)別、藥物療效評價(jia)以及放療生物靶區的勾畫產生重(zhong)要(yao)作用。

另外，核醫學在靶向藥物的篩選中發揮著重要作用，可以確保患(huan)者接受(shou)最適合自己的(de)治(zhi)療方案(an)，提高治(zhi)療效果。例如，通過分子(zi)探針引導的(de)PET/CT檢查可以篩選出PD-1（一種免疫抑制分子(zi)）或PD-L1（PD-1的(de)配(pei)體）高表(biao)達的(de)患(huan)者，從而針對(dui)性開展(zhan)免疫治(zhi)療。

還有一類放射性核素可以殺傷腫瘤細胞，能夠與診斷性核素一起，實現腫瘤的診療一體化。例如，在去勢抵抗前列腺癌患者的治療中，使用診斷核素⁶⁸Ga標記的PSMA小分子（靶向結合前列腺特異性膜抗原）可以識別出高表達PSMA的前列腺癌患者。隨后，將診斷核素替換為治療核素¹⁷⁷Lu，可以直接(jie)實現(xian)核素治療(liao)(liao)。這種方(fang)法不僅(jin)提高了治療(liao)(liao)的(de)精準度，也簡化了治療(liao)(liao)流程。

“放射性核素只是一個信標，要靠我們選的目標分子（專門定位特定器官及組織的分子）將核素攜帶到腫瘤中去。像治療用核素¹⁷⁷Lu，它能夠借助PSMA-617這一特異性結合分子，精準地抵達前列腺癌的病灶，并與前列腺癌的特異性膜抗原緊密結合。這樣，¹⁷⁷Lu釋放的β射線殺死的就是癌細胞，精準如導彈；而前期診斷用的核素⁶⁸Ga則(ze)主要(yao)扮(ban)演(yan)著(zhu)偵察兵的(de)(de)角色，它能(neng)夠讓PET設(she)備在(zai)體外接收到信號，從而(er)幫助我們判(pan)斷癌細(xi)胞的(de)(de)具體位置。”楊(yang)志介紹說。

他接著表示，這種由核素與特定分子結合的藥物就叫做“核藥”，根據用途的不同，核藥可以分為診斷類和治療類兩種。

根據頭豹研究院數據，目前我國(guo)《中國(guo)藥典(dian)》（2020版）中共收錄了30種(zhong)放(fang)射(she)(she)性(xing)藥物，而(er)在醫療(liao)領域，已有100多(duo)種(zhong)放(fang)射(she)(she)性(xing)同(tong)位素得到了廣泛應用(yong)(yong)(yong)。此外，還有30多(duo)種(zhong)醫用(yong)(yong)(yong)同(tong)位素可用(yong)(yong)(yong)于疾病的診斷和(he)治療(liao)，它(ta)們都為(wei)提升醫療(liao)水平和(he)患者生(sheng)活質量發揮著不可或缺(que)的作用(yong)(yong)(yong)。

楊志(zhi) 圖片來源：受訪(fang)者提供(gong)

國內擁有核醫學科的醫院總數不足1200家

楊志介紹，由于多數甲狀腺癌細胞具有吸碘特性，因此甲狀腺癌診治是核醫學應用最早的領域之一。自20世紀50年代以來，能被甲狀腺細胞特異性吸收的¹³¹I被廣泛用于甲亢和甲狀腺癌的治療與診斷。

另外，前列腺癌和神經內分泌腫瘤也已借助核醫學技術實現診療一體化。其中，前列(lie)腺癌具有PSMA這一特異(yi)性的(de)(de)生物標志物，而(er)多(duo)數(shu)神經(jing)內(nei)分(fen)泌腫(zhong)瘤(liu)都會過度表達生長抑素受體(ti)，這些(xie)特點(dian)使核(he)(he)醫學技(ji)術(shu)能通過特異(yi)性分(fen)子(zi)探針(zhen)對(dui)腫(zhong)瘤(liu)進行(xing)精確的(de)(de)定(ding)位和治療。針(zhen)對(dui)這兩種腫(zhong)瘤(liu)，目前國外已(yi)經(jing)上市放射(she)性配體(ti)療法（RLT療法）和多(duo)肽受體(ti)放射(she)性核(he)(he)素療法（PRRT療法）。在國內(nei)，這些(xie)療法也在進行(xing)大量的(de)(de)臨床研究，但真正(zheng)能提(ti)供(gong)核(he)(he)醫學診(zhen)治的(de)(de)醫療機構數(shu)量并不多(duo)。

根據(ju)(ju)楊(yang)志(zhi)主(zhu)任提供的數據(ju)(ju)，據(ju)(ju)不完全統計，盡(jin)管(guan)國內大(da)型三甲醫(yi)院(yuan)普遍設有(you)核醫(yi)學科，但這些(xie)醫(yi)院(yuan)主(zhu)要集中(zhong)在(zai)經濟發達的地(di)區，如(ru)北(bei)京、上海、廣州等。全國范圍內擁有(you)核醫(yi)學科的醫(yi)院(yuan)總數尚(shang)不足1200家(jia)。而在(zai)這些(xie)醫(yi)院(yuan)中(zhong)，能夠開展PET/CT顯像這種高(gao)端(duan)影像技(ji)術(shu)的醫(yi)院(yuan)數量大(da)約(yue)只有(you)幾百家(jia)，這背后的原(yuan)因復(fu)雜(za)多樣，包括(kuo)設備投入成本高(gao)、專(zhuan)業人才匱乏、技(ji)術(shu)更新換(huan)代迅速以及監管(guan)程序嚴格等。

根據《核(he)(he)醫(yi)(yi)學科(ke)(ke)(ke)建(jian)設與管理(li)指(zhi)導(dao)意見（2021版）》，核(he)(he)醫(yi)(yi)學科(ke)(ke)(ke)的(de)建(jian)設和(he)運營需要滿足一系(xi)列嚴(yan)格的(de)標準(zhun)和(he)要求(qiu)，包括放射(she)(she)防護、放射(she)(she)性藥(yao)物管理(li)、專業人(ren)員(yuan)配(pei)置(zhi)等，這(zhe)些條件抬高了基層醫(yi)(yi)院開(kai)設核(he)(he)醫(yi)(yi)學科(ke)(ke)(ke)的(de)門檻，但核(he)(he)醫(yi)(yi)學科(ke)(ke)(ke)的(de)開(kai)設又是十分必(bi)要的(de)。例如，核(he)(he)醫(yi)(yi)學科(ke)(ke)(ke)的(de)核(he)(he)素(su)治療(liao)病房對治療(liao)過程中(zhong)的(de)輻射(she)(she)防護和(he)患者管理(li)至關重要。據估計，目(mu)前國內(nei)這(zhe)一病房的(de)床位(wei)僅有兩千多(duo)張。

而且，核醫學科的運營依賴于放射性藥物和相關設備的穩定供應。過去，國內醫用放射(she)性(xing)同位素主要依賴進口，供(gong)應(ying)鏈的穩定(ding)性(xing)對(dui)核醫學(xue)科的發展構成了(le)影響(xiang)。目前，國家正(zheng)在努力(li)實現醫用同位素的穩定(ding)自(zi)主供(gong)應(ying)，但在供(gong)應(ying)體系完全(quan)建立(li)之前，這仍是一個挑戰。

不過，改變正在發生。2021年，《醫(yi)用同位素中(zhong)長期發展(zhan)規劃（2021—2035年）》發布。該規劃要求加快推廣核(he)醫(yi)學(xue)科(ke)建設(she)，并(bing)提出到(dao)2025年實現三級綜合醫(yi)院核(he)醫(yi)學(xue)科(ke)全覆(fu)蓋、到(dao)2035年實現“一縣一科(ke)”的目標(biao)。這一規劃的出臺，無(wu)疑為核(he)醫(yi)學(xue)的未來(lai)發展(zhan)指明了(le)方向(xiang)，也(ye)為廣大患者帶來(lai)了(le)更多的希望。

國內約有近30種核素藥物處于臨床試驗階段

在(zai)核(he)醫學的(de)應用過程中，除了(le)專業人員和硬(ying)件設施存(cun)在(zai)短(duan)板(ban)外，核(he)藥，尤其是治療類核(he)藥的(de)短(duan)缺，也成為了(le)一(yi)個亟待解決的(de)問題。對(dui)此(ci)，楊志主任在(zai)接受(shou)《每日經濟(ji)新聞》記者采(cai)訪時(shi)表達了(le)他的(de)看法。

楊志告訴記者，目前的診斷技術，如PET/CT顯像已經相對成熟，但治療類核藥的種類非常有限，主要原因(yin)是很多腫(zhong)瘤(liu)尚(shang)未(wei)找到理想的靶分(fen)子。對于一個(ge)(ge)理想的治療分(fen)子，它(ta)應該(gai)同時滿足高特異性、腫(zhong)瘤(liu)部位聚集及滯留、正常組織(zhi)清除和快速血(xue)液清除等多個(ge)(ge)條件(jian)。

具體(ti)(ti)來說，特異性是指治療(liao)(liao)(liao)(liao)分(fen)(fen)子(zi)需要能(neng)夠特異性地識別并結(jie)合到腫瘤(liu)細胞上的(de)特定抗原(yuan)或受(shou)體(ti)(ti)，如抗體(ti)(ti)-抗原(yuan)結(jie)合或受(shou)體(ti)(ti)-配體(ti)(ti)結(jie)合；腫瘤(liu)部位聚集(ji)(ji)及滯(zhi)留(liu)是指治療(liao)(liao)(liao)(liao)分(fen)(fen)子(zi)能(neng)在(zai)腫瘤(liu)部位快速聚集(ji)(ji)并滯(zhi)留(liu)，以(yi)提高治療(liao)(liao)(liao)(liao)效果(guo)；正(zheng)常組織(zhi)清(qing)除性則代表治療(liao)(liao)(liao)(liao)分(fen)(fen)子(zi)在(zai)正(zheng)常組織(zhi)中的(de)分(fen)(fen)布應盡(jin)可能(neng)少，以(yi)減少對正(zheng)常組織(zhi)的(de)損害。另外，治療(liao)(liao)(liao)(liao)分(fen)(fen)子(zi)在(zai)血液(ye)中的(de)清(qing)除速度較快，也(ye)能(neng)降低(di)對正(zheng)常組織(zhi)的(de)影響。

楊志表示，在過去十年，進入臨床研究階段的核藥數量只有個位數，而(er)目前國內約有近30種(zhong)核(he)素藥(yao)物(wu)已(yi)經處于臨床試驗階(jie)段。除了腫瘤治(zhi)療藥(yao)物(wu)外，這些藥(yao)物(wu)研發還(huan)涵蓋了其他(ta)重要領域(yu)。例如，針對阿(a)爾茨海默病（AD）和帕(pa)金(jin)森病（PD）的(de)(de)藥(yao)物(wu)，以及(ji)心(xin)臟(zang)疾病領域(yu)的(de)(de)藥(yao)物(wu)研發都在積極推(tui)進(jin)。

另外，核醫學在藥物研發（特別是在放射性藥物研發）中還扮演著關鍵角色，并且特別注重根據臨床需(xu)求開發(fa)新藥。例如(ru)，胃癌中HER2（人(ren)表(biao)(biao)皮生長因(yin)子(zi)受(shou)體-2）高表(biao)(biao)達(da)的患者預后通常不佳，需(xu)要尋找(zhao)與傳(chuan)統胃癌不同的治療(liao)新方案，核(he)醫學通過分子(zi)影像技術能夠篩選出這部分患者，從而為臨床提供(gong)更精準的治療(liao)方案。

楊志(zhi)主任還分(fen)享了(le)新藥研發中藥代動力學分(fen)析的重要性(xing)，并強調(diao)了(le)國(guo)產PET/CT在(zai)這(zhe)一環(huan)節中的關鍵作用(yong)。

2022年(nian)，醫院安裝了(le)聯影醫療的(de)全人體PET/CT uEXPLORER設(she)備，2023年(nian)，他們(men)團隊借助uEXPLORER設(she)備成(cheng)功研發了(le)近20種新(xin)型(xing)分子探針。在過去10年(nian)里，楊主任團隊已成(cheng)功研制(zhi)了(le)40多個分子探針，其中有些探針不僅僅作為輔助手(shou)段(duan)(duan)，而是已經或即將成(cheng)為臨(lin)床(chuang)常規(gui)的(de)診斷(duan)和治(zhi)療工(gong)具。例如，由北京大(da)學腫瘤醫院開發的(de)針對(dui)前(qian)列腺特異性膜抗(kang)原的(de)創新(xin)探針，已經進(jin)入企業化(hua)運作階(jie)段(duan)(duan)，目前(qian)正在進(jin)行Ⅲ期臨(lin)床(chuang)試(shi)驗。

科室(shi)醫療設備 圖片(pian)來源：每經記者 韓陽 攝

作為核醫學科的“老人”，楊志主任在臨床上見證了許多核醫學治療的成功案例。“有些惡性(xing)腫瘤患(huan)者來核(he)醫學(xue)科就診(zhen)的(de)(de)時(shi)候已經(jing)全身多(duo)發轉移了，經(jing)過(guo)幾個療(liao)程的(de)(de)核(he)藥治(zhi)療(liao)后(hou)，病灶幾乎完(wan)全消失；而(er)且有的(de)(de)患(huan)者治(zhi)療(liao)響應比較快，治(zhi)療(liao)當日疼痛即得到了明(ming)顯緩解。”他表示，這些成(cheng)功案(an)例(li)讓自己對核(he)醫學(xue)的(de)(de)發展(zhan)前景充滿信心。

楊志主任認為，未來5到(dao)10年，核(he)素診斷還(huan)將(jiang)(jiang)會(hui)有比(bi)較大的(de)(de)進步，但更(geng)(geng)大的(de)(de)進步將(jiang)(jiang)發生在核(he)素治療領域。這預示著核(he)醫學將(jiang)(jiang)在腫瘤(liu)治療等領域帶(dai)來更(geng)(geng)大的(de)(de)變革(ge)，為更(geng)(geng)多患者(zhe)帶(dai)來希望(wang)和康復的(de)(de)曙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