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經記者｜林姿辰 ;   每經編(bian)輯｜陳俊杰    

“植發機(ji)器人(ren)好用嗎？效果怎么(me)樣(yang)？貴(gui)(gui)不貴(gui)(gui)？”

6月下(xia)旬(xun)，剛做完華中地區首例HAIRO機器人植發手術(shu)臨床研(yan)究，汪振星(xing)就成了同行眼(yan)中的“產品顧(gu)問”。作(zuo)為武漢協和醫院整(zheng)形外科的副主(zhu)任醫師，他操(cao)刀的近八(ba)成手術(shu)是在處理脫發患者的“頭頂大(da)事(shi)”，但和機器人打配(pei)合，還是從(cong)業10年來的第(di)一次。

今年1月，首個國產植(zhi)發機器人HAIRO獲(huo)批上(shang)市(shi)(shi)，磅策(ce)醫(yi)療成為繼美國Restoration Robotics之后(hou)，第(di)二(er)個有(you)同類(lei)商業化產品(pin)的公司。此時(shi)，國內植(zhi)發市(shi)(shi)場正面(mian)臨新問題(ti)——價格戰(zhan)還(huan)未(wei)結束(shu)，毛利高、凈利低、人才斷(duan)層等挑戰(zhan)不斷(duan)，消費者認知仍(reng)待提升??

植發機器人能破局嗎？進口(kou)ARTAS沖(chong)擊(ji)失敗的市場，會為國產機器人敞(chang)開嗎？充滿科技感的機械(xie)臂，是又一個抬(tai)高收費標準的噱(xue)頭，還是會托起植發市場的明天(tian)？

植發機器人上崗，醫生只需5臺手術培訓即可上手

植發(fa)手術，通俗理解就是“挪坑種樹”。醫生在患(huan)者毛發(fa)更為茂盛(sheng)的后(hou)腦勺，提取健康毛囊，再移植到易(yi)脫發(fa)的頭頂或前額區域(yu)，幾個月后(hou)，等待移植的毛囊適應新環境(jing)并長出頭發(fa)。

植發(fa)(fa)手(shou)(shou)術(shu)中，“提取”是門技術(shu)活——只(zhi)有提取的(de)毛囊完(wan)整，頭發(fa)(fa)存活率(lv)才高。在公立醫院(yuan)，一(yi)(yi)名(ming)合格的(de)植發(fa)(fa)醫生至少(shao)要經歷(li)3年的(de)培養(yang)周期，即(ji)便成為熟練工(gong)，手(shou)(shou)術(shu)時間一(yi)(yi)長(chang)，也難免(mian)因(yin)微(wei)細的(de)抖手(shou)(shou)導致毛囊受損率(lv)提高。

國(guo)產植(zhi)發機(ji)器人(ren)，就要走上(shang)這個(ge)(ge)高技術含量的(de)崗位。據汪振星(xing)描述，完成剃發、消毒、麻藥注(zhu)射等步(bu)驟后(hou)，醫(yi)生會將一個(ge)(ge)8cm×8cm的(de)頭皮張(zhang)緊器放置在患者頭上(shang)，使頭皮繃緊，區域內(nei)的(de)毛囊方向(xiang)更加標(biao)準。

植發機器人(ren)初次掃描(miao)時，會鎖定提(ti)取(qu)(qu)毛(mao)囊(nang)的(de)罩內范圍(wei)，顯示(shi)屏上會出現毛(mao)囊(nang)的(de)數量和分(fen)布，人(ren)工智能系統迅速識別毛(mao)囊(nang)的(de)單雙根和密度，并(bing)自(zi)動設計(ji)出最大提(ti)取(qu)(qu)數量。醫(yi)生(sheng)可以根據(ju)這一數量調(diao)整參數，讓機器人(ren)先(xian)提(ti)取(qu)(qu)一兩(liang)個毛(mao)囊(nang)看看，并(bing)根據(ju)試提(ti)取(qu)(qu)毛(mao)囊(nang)的(de)形態完整與否，在系統中微調(diao)鉆取(qu)(qu)角度和深度，確保后續提(ti)取(qu)(qu)的(de)毛(mao)囊(nang)質量。

據(ju)汪振星感受，操(cao)作熟(shu)練以(yi)(yi)后(hou)，醫生使用植發機器人1個小時可(ke)以(yi)(yi)提(ti)取(qu)(qu)大(da)概1000到1200根毛囊，相當于臨床(chuang)上(shang)一位(wei)較為熟(shu)練的(de)醫生手(shou)速，而(er)比起不太(tai)熟(shu)練的(de)醫生，機器人提(ti)取(qu)(qu)毛囊的(de)橫斷(duan)率(lv)、截(jie)斷(duan)率(lv)要低很多。

另(ling)外(wai)，植發(fa)機器人對(dui)醫院(yuan)的(de)吸引力在(zai)于“上(shang)手快(kuai)”。磅策(ce)醫療營銷副總裁陳育新告(gao)訴《每日經(jing)濟新聞》記者，按照標準(zhun)培訓(xun)程序，醫護團隊只(zhi)要具備(bei)基礎的(de)外(wai)科或(huo)皮(pi)膚手術(shu)經(jing)驗，只(zhi)需完成5臺(tai)手術(shu)培訓(xun)，即可(ke)(ke)自主使(shi)用設備(bei)。之(zhi)后，他們(men)可(ke)(ke)能還需要花一(yi)(yi)兩個(ge)月、十幾臺(tai)手術(shu)來(lai)進一(yi)(yi)步提升熟(shu)練度，但相比動(dong)輒1到2年的(de)培訓(xun)周期已經(jing)大幅縮短。

價格戰僵局、亂象滋生，機器人被視作破局之道

磅(bang)策(ce)醫療數據(ju)顯示(shi)，全國已有近百家(jia)公立(li)醫院逐(zhu)步參(can)與(yu)到植發(fa)手術機器人的學術會議和實操培訓中，數十家(jia)公立(li)醫院已提交院內采購審批流(liu)程。同時，包(bao)括(kuo)大(da)麥植發(fa)、杭(hang)州整形醫院在內的多家(jia)民營機構也已開始布局。

但據(ju)汪振(zhen)星觀(guan)察，最(zui)近(jin)一年，尤其是最(zui)近(jin)兩個月，臨床上的植(zhi)發手術數量較(jiao)前(qian)兩年同(tong)比有(you)所下降。記者(zhe)也注意到，植(zhi)發行業規(gui)范發展已(yi)近(jin)30年，市(shi)場規(gui)模逐漸擴(kuo)大，但滲透率(lv)仍不及0.5%。作為唯一上市(shi)的植(zhi)發公司，雍禾醫療(liao)去(qu)年接受植(zhi)發醫療(liao)服務的患(huan)者(zhe)人(ren)數減少1400多人(ren)。

此前，另一家龍(long)頭大麥微(wei)針植(zhi)發的執(zhi)行董事兼副首(shou)席執(zhi)行官崔韶芳(fang)也對(dui)記者表示(shi)，大型連鎖(suo)植(zhi)發機構(gou)的拓店速(su)度較前幾年已(yi)經放緩。在此背景下，植(zhi)發機器人仍能受到B端(duan)用戶(hu)青睞，陳育新認為主要是因為市場太“卷(juan)”了。

公(gong)開資料(liao)顯(xian)示，兩年(nian)前，雍禾醫療率先喊出(chu)植發(fa)(fa)“一口價”，改(gai)變了(le)以往(wang)按毛囊單位數量計價的模式，打(da)響了(le)行業價格改(gai)革第(di)一槍，并帶動了(le)其他植發(fa)(fa)機構簡化定價流程(cheng)，此前有公(gong)開報道顯(xian)示，做一臺微調（1000個毛囊單位以下）手術的最(zui)低起價，從6000元到8000元不等。

與此同時，亂象(xiang)也在(zai)滋生(sheng)。一些民營機構制(zhi)定不合理的績效考核機制(zhi)，迫使員工近乎瘋(feng)狂地追求翻臺率，有些對顧客承(cheng)諾的提(ti)取毛囊質量與數量，與實際情況(kuang)并不一致(zhi)。

“大家使出了渾身(shen)解數想洗(xi)牌，最后發現市場份(fen)額并沒有(you)拉(la)開足夠的(de)(de)差(cha)(cha)距，反而將行(xing)業推入了惡性競爭的(de)(de)狀態(tai)。”陳育新認為，植(zhi)發機構目前的(de)(de)競爭手(shou)段已(yi)經趨(qu)于極致，但消(xiao)費者(zhe)對植(zhi)發已(yi)經形成相對認知，很難(nan)實現差(cha)(cha)異化(hua)的(de)(de)價值和(he)服務(wu)，而且存(cun)在人(ren)才(cai)斷層的(de)(de)風險，所以植(zhi)發機構都(dou)希望能破局，植(zhi)發機器人(ren)不(bu)僅是一(yi)臺先進的(de)(de)手(shou)術(shu)設備，更為市場提(ti)供了一(yi)種新的(de)(de)價值選擇。

陳育新舉例說，植(zhi)發機器人(ren)能夠實(shi)現全(quan)程的數據可視(shi)化。過去人(ren)工提(ti)取毛囊時，患者(zhe)無法逐一(yi)(yi)清點，一(yi)(yi)些不規(gui)范的機構可能會在數量上(shang)“做手腳”。但(dan)植(zhi)發機器人(ren)每次提(ti)取毛囊的時間、角度、深度和狀(zhuang)態都有詳細記錄(lu)，還可以生成數據報(bao)告，完全(quan)可視(shi)透明(ming)。

植發機器人不是全能的，能不能用得醫生說了算

在(zai)汪振星任職的醫院，使(shi)用植發(fa)機(ji)器(qi)人(ren)(ren)的手(shou)術收費(fei)標準(zhun)，與常(chang)規手(shou)術沒有區別(bie)。但(dan)隨著HAIRO推廣應用，一個(ge)老(lao)問題不可避免(mian)地出現：機(ji)器(qi)人(ren)(ren)是否會再次成為業內抬價的噱(xue)頭？

據悉，早在8年前，美(mei)國(guo)公司Restoration Robotics的(de)(de)ARTAS植發機器人進入中(zhong)國(guo)市場時，曾(ceng)有植發機構定(ding)價(jia)高達100元/毛囊單位，這(zhe)還不(bu)包括(kuo)美(mei)國(guo)公司規定(ding)的(de)(de)，每臺手術都要(yao)收(shou)取的(de)(de)1.8萬元的(de)(de)耗材費。

但奔著(zhu)植(zhi)發(fa)(fa)機(ji)器人(ren)而去的患者可能不(bu)知道，即便到今天，國產(chan)植(zhi)發(fa)(fa)機(ji)器人(ren)的適應證也沒(mei)有覆蓋毛發(fa)(fa)移植(zhi)全(quan)環節(jie)。在毛囊提取(qu)上，據汪振星觀察，植(zhi)發(fa)(fa)機(ji)器人(ren)還存在三大局限，即提取(qu)區(qu)域有限、提取(qu)密度(du)受限、速度(du)有待提升。

具體來說，植發機器(qi)人(ren)目(mu)前僅能(neng)在(zai)頭部(bu)(bu)后(hou)枕部(bu)(bu)區域提(ti)(ti)取(qu)(qu)毛囊(nang)，且當提(ti)(ti)取(qu)(qu)數(shu)量超過3000個(ge)(ge)時(shi)，難(nan)度(du)會(hui)增大；由于張(zhang)緊(jin)器(qi)設計(ji)的限制，植發機器(qi)人(ren)目(mu)前只能(neng)設置最高提(ti)(ti)取(qu)(qu)密度(du)為(wei)30%到40%，在(zai)提(ti)(ti)取(qu)(qu)密度(du)較(jiao)高的區域時(shi)存在(zai)困難(nan)，也難(nan)以(yi)應用于發際線等需要精細調整的部(bu)(bu)位（約(yue)100根(gen)）；而提(ti)(ti)取(qu)(qu)毛囊(nang)的速度(du)與整個(ge)(ge)流程設計(ji)密切相(xiang)關(guan)，如果公(gong)司能(neng)改進(jin)張(zhang)緊(jin)器(qi)設計(ji)，可能(neng)會(hui)提(ti)(ti)高提(ti)(ti)取(qu)(qu)速度(du)。

“所(suo)以一臺手術用不用植發(fa)機器人(ren)，我感覺(jue)還是需(xu)要醫生來指導，而不是由(you)患者來選。”汪振星發(fa)現，植發(fa)機器人(ren)更適合提取的(de)范圍是后枕部(bu)上方到下方大約6到8厘米(mi)左右(you)的(de)矩形區域，在耳朵上方以及頭頂區域，機器人(ren)提取毛囊還面(mian)臨(lin)一定困難，所(suo)以產品后續仍(reng)需(xu)通過上市后的(de)臨(lin)床研究，來確定更適合的(de)脫發(fa)人(ren)群和使用場(chang)景(jing)，比如其在瘢痕上的(de)種(zhong)植效果就還需(xu)要臨(lin)床驗(yan)證。

今年5月(yue)，中日(ri)友好醫(yi)院(yuan)皮(pi)膚(fu)科(ke)副主(zhu)任(ren)、毛(mao)發醫(yi)學中心主(zhu)任(ren)楊頂(ding)權也對記(ji)者表(biao)示，最終希(xi)望看到機器(qi)人能在(zai)頭(tou)皮(pi)的(de)大(da)塊平整區域，完(wan)成毛(mao)囊提取、打孔(kong)、種植的(de)一體(ti)化(hua)工作，其他(ta)地(di)方(fang)靠(kao)人工修(xiu)飾(shi)，讓人和機器(qi)人達到完(wan)美的(de)結合，“在(zai)未來10年應(ying)該是這樣一個(ge)前景”。

汪振星則對(dui)記者(zhe)強調了植發醫(yi)生(sheng)的不可替代性(xing)，認為(wei)可以把植發機器人看作一個更(geng)高(gao)級的、自動化程(cheng)度更(geng)高(gao)的手術(shu)刀，歸根(gen)結底只是工具，不可能取代醫(yi)生(sheng)做出臨床決策(ce)。

國產機器人售價是進口的一半，市場“教育”仍存挑戰

2017年3月，ARTAS正式宣(xuan)布進入中國市場，但(dan)至今未打開市場。

陳育新告訴記(ji)者，ARTAS在美(mei)國市(shi)場單(dan)臺定(ding)價為(wei)30萬(wan)美(mei)元(yuan)左右，在國內單(dan)臺售(shou)(shou)價高達700萬(wan)元(yuan)到800萬(wan)元(yuan)，并且每臺手術還需要(yao)患(huan)者額外(wai)支付1.8萬(wan)元(yuan)的耗(hao)材費用。ARTAS從(cong)進入(ru)中國至(zhi)今，在全國僅僅完成了10多(duo)臺銷售(shou)(shou)，這(zhe)也證明(ming)脫離市(shi)場的商(shang)業模(mo)式(shi)，很難實(shi)現大面積推廣。

陳育新透(tou)露稱，HAIRO目前(qian)定(ding)價(jia)不(bu)足ARTAS一(yi)半，甚(shen)至接近三分之一(yi)。汪振星認為這個價(jia)格對于(yu)公立(li)醫院很(hen)有吸(xi)引(yin)力，預計未來一(yi)到(dao)兩年(nian)，國內配(pei)備植發機器人的公立(li)醫院數(shu)量有望突(tu)破20到(dao)30家。

而且，汪振(zhen)星還(huan)對植發(fa)(fa)機器人(ren)的應用率持樂(le)觀態度，認為如果有更多企業入局研發(fa)(fa)，降低成(cheng)本，植發(fa)(fa)機器人(ren)最(zui)快有望在未來(lai)3到5年內，在全(quan)部植發(fa)(fa)手術中(zhong)占(zhan)據50%左(zuo)右的份額。

不過，磅策醫療(liao)也面臨兩大挑(tiao)戰(zhan)。陳(chen)育新(xin)告訴記(ji)者(zhe)，植發機器(qi)人是(shi)(shi)一(yi)個TO B（面向(xiang)機構）的產品，但植發手術是(shi)(shi)一(yi)個TO C（面向(xiang)消(xiao)費者(zhe)）的項目，消(xiao)費者(zhe)的認可度直接影響植發機器(qi)人的使用量，但過去8年(nian)以(yi)來(lai)市場“教育”的工作是(shi)(shi)空白的，需要整個行業來(lai)共同(tong)推進。

另外，盡管國內目前研(yan)發植(zhi)發機器(qi)(qi)人(ren)(ren)的廠商數量很(hen)少，但未來5到10年，行(xing)業競(jing)爭(zheng)在所(suo)難免(mian)。目前，Restoration Robotics已經更新了10代(dai)植(zhi)發機器(qi)(qi)人(ren)(ren)產品，其中第二款核心(xin)產品不僅能夠(gou)提取(qu)毛囊，還(huan)能種植(zhi)毛囊。

陳育新告訴記者(zhe)，為(wei)了應對(dui)潛在競爭(zheng)，公司也在研(yan)發兼具提(ti)取(qu)和種(zhong)植(zhi)功(gong)能的第二代(dai)植(zhi)發機器人Normanrobo，并已與多家醫院達(da)成初步(bu)協議(yi)，共同開(kai)展國內首款(kuan)取(qu)種(zhong)一體的植(zhi)發機器人注冊臨(lin)床試(shi)驗，預計在2027年底或2028年初上市。另外，公司研(yan)發管線里的第三代(dai)產(chan)品已經完成了早(zao)期臨(lin)床試(shi)驗，計劃面向不剃發植(zhi)發的脫(tuo)發患(huan)者(zhe)。

但(dan)需要承認的是，中(zhong)國的植(zhi)發(fa)機(ji)器(qi)人(ren)(ren)市場接近(jin)空白，與美(mei)國市場相比也(ye)有很多(duo)不同，需要更多(duo)探(tan)索(suo)。比如，汪(wang)振星告(gao)訴記(ji)者，國外(wai)植(zhi)發(fa)手(shou)(shou)術(shu)的人(ren)(ren)工成本非常高(gao)，一臺植(zhi)發(fa)機(ji)器(qi)人(ren)(ren)手(shou)(shou)術(shu)的成本低于手(shou)(shou)工植(zhi)發(fa)手(shou)(shou)術(shu)，但(dan)在國內市場，尤其(qi)是民營(ying)機(ji)構(gou)中(zhong)，植(zhi)發(fa)手(shou)(shou)術(shu)的人(ren)(ren)工成本被(bei)壓得很低，植(zhi)發(fa)機(ji)器(qi)人(ren)(ren)的定價反(fan)而更高(gao)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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