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(mei)經記(ji)者｜楊煜    每(mei)經編輯｜董(dong)興生 ;   

你愿(yuan)意“內卷(juan)”嗎？對多數人來說(shuo)，答案肯(ken)定是否定的(de)。“內卷(juan)”已超越一般語境下的(de)競爭，甚至讓努力與創(chuang)新失去了(le)應(ying)有的(de)收益。但事與愿(yuan)違(wei)，從個人到企(qi)業(ye)再到產業(ye)，“內卷(juan)”正(zheng)在(zai)一次又一次上演。

近期，多場重要(yao)會議指出，要(yao)防止、綜合(he)整治“內卷式(shi)”惡性競爭(zheng)，反不正當競爭(zheng)法也于近期修訂通過。然而，在(zai)此(ci)之前(qian)，“內卷式(shi)”競爭(zheng)為何停不下來？

7月19日，多位(wei)企業家與(yu)經(jing)濟(ji)學(xue)家做(zuo)客央視財經(jing)《對話》欄目，《每日經(jing)濟(ji)新聞》總編輯梁(liang)現瑞受邀參與(yu)對話，共同追(zhui)問這一時代命題(ti)與(yu)系統(tong)困境。

破“內卷”，要(yao)靠企(qi)業(ye)(ye)創新之刃，也離不開政(zheng)(zheng)府治(zhi)理的完善。天合光(guang)能董事長高紀(ji)凡表示，企(qi)業(ye)(ye)應轉變發(fa)展(zhan)理念，更好地為用戶創造(zao)價值；對(dui)政(zheng)(zheng)府來說，在高質量(liang)發(fa)展(zhan)階段，政(zheng)(zheng)策法(fa)規和監管環(huan)境也要(yao)進行改善和提升(sheng)，政(zheng)(zheng)企(qi)協(xie)同才(cai)能解(jie)決(jue)“內卷”問(wen)題。

停不下來的“內卷”：是供給過剩，還是需求不足？

如果要問當(dang)下最嚴重的“內卷”在(zai)哪里，光伏(fu)行業恐(kong)怕“不遑多(duo)讓”。

作為國家的(de)戰略性(xing)新興產(chan)業(ye)(ye)，國內光伏行(xing)(xing)業(ye)(ye)的(de)專利數量、產(chan)業(ye)(ye)水(shui)平、市場占有率均(jun)全(quan)球領先，但(dan)行(xing)(xing)業(ye)(ye)卻(que)陷入嚴重的(de)“內卷(juan)式”競爭。2024年，行(xing)(xing)業(ye)(ye)主(zhu)產(chan)業(ye)(ye)鏈企(qi)業(ye)(ye)整體虧損超600億元，且至今(jin)難以靠市場行(xing)(xing)為走出“內卷(juan)”困(kun)境。

高紀凡坦言，這些年(nian)行業(ye)“卷”成本(ben)、“卷”技(ji)術、“卷”市(shi)場，所有的(de)(de)進步看(kan)起來(lai)都有用(yong)，但并沒有給企業(ye)帶來(lai)新的(de)(de)利(li)潤(run)增(zeng)長。“你‘卷’得越(yue)快(kuai)(kuai)，實際上利(li)潤(run)空(kong)間壓縮得越(yue)嚴重(zhong)，甚至進入虧損的(de)(de)速度也越(yue)快(kuai)(kuai)。”

企業與個(ge)體宛如在滾輪中奔跑(pao)的(de)倉鼠(shu)，步履不停，卻困于原地。

是(shi)需(xu)求不足(zu)嗎？上(shang)海財(cai)經(jing)(jing)大(da)(da)學滴水湖高級金融學院院長(chang)、北(bei)京大(da)(da)學客座教(jiao)授姚洋認為(wei)，在(zai)經(jing)(jing)濟(ji)高速增(zeng)長(chang)、需(xu)求旺盛的時期，不會產生“內卷”問題。“但這兩年，大(da)(da)家(jia)看(kan)不清(qing)未來，就不去消費，大(da)(da)家(jia)不消費，企業(ye)只好打(da)‘價(jia)格戰’。”

與此同時，伴隨消費(fei)減少、儲蓄增多，市(shi)場上(shang)用于投(tou)資(zi)的(de)資(zi)金也隨之(zhi)增長。“如果我們的(de)資(zi)本市(shi)場運轉得(de)并(bing)不是太有效，大家就(jiu)會(hui)(hui)把(ba)這些錢投(tou)到比(bi)較成(cheng)熟的(de)行業上(shang)去。”姚洋(yang)表(biao)示，這會(hui)(hui)進(jin)而形成(cheng)一(yi)種向下的(de)循環。

還是供給過(guo)剩？“只要有(you)一(yi)個(ge)人創造出一(yi)個(ge)新的行業(ye)(ye)需(xu)求(qiu)，馬(ma)上(shang)就有(you)‘千軍萬馬(ma)’跟進，從一(yi)個(ge)供給短缺的行業(ye)(ye)變成了一(yi)個(ge)供過(guo)于求(qiu)的行業(ye)(ye)。”高(gao)紀凡說。以光伏行業(ye)(ye)為(wei)例，目前業(ye)(ye)內的總產能已超(chao)出需(xu)求(qiu)一(yi)倍，盡管業(ye)(ye)內在協同減產方面曾(ceng)有(you)過(guo)嘗試，但價格(ge)出現上(shang)漲苗頭后，原先的協議又無(wu)法有(you)效執行。

抑或是資源(yuan)(yuan)錯配？北京師范大學教授(shou)萬喆分(fen)析道(dao)，如果一(yi)家(jia)企業沒有創新(xin)能(neng)力，一(yi)直打“價(jia)格(ge)戰”，一(yi)定(ding)會被出(chu)(chu)清，行(xing)業出(chu)(chu)清到(dao)一(yi)定(ding)程度(du)就不(bu)再產(chan)能(neng)過剩(sheng)。但(dan)現在，應(ying)該出(chu)(chu)清的(de)部分(fen)沒有出(chu)(chu)清，企業創新(xin)也未能(neng)有效(xiao)提高產(chan)品(pin)附加值，意味著一(yi)些(xie)資源(yuan)(yuan)配置被干(gan)擾了(le)。可能(neng)存(cun)在不(bu)當(dang)補貼，或者不(bu)當(dang)競爭，企業創新(xin)沒有得到(dao)足夠保護。

答(da)案已經逐漸拼湊出來，“內卷(juan)”顯然存在系統性(xing)成因(yin)。“‘內卷(juan)’已經不是一個頭痛(tong)醫頭、腳痛(tong)醫腳能解(jie)決(jue)的（問(wen)題），是一個系統性(xing)的毛(mao)病，系統性(xing)的毛(mao)病想(xiang)靠一招解(jie)決(jue)，這是不現實(shi)的。”高紀(ji)凡表示(shi)，“這既(ji)是單個企業要去努(nu)力的，也是行業要共同努(nu)力的，更(geng)是國(guo)家層(ceng)面(mian)應該盡最大努(nu)力破(po)除的。”

如何破除“內卷”：政企同發力外，還要理念突破

對企業而言，要破除“內卷”，出海與(yu)創新仍不失(shi)為兩條好(hao)策略。

“非洲手機之王(wang)”傳音控股董事長竺兆江分享了公(gong)司的出(chu)海(hai)經驗：“我們應該在有時間紅利的時候進去，但(dan)是一定(ding)要做(zuo)出(chu)自己的差異化(hua)價(jia)值，構(gou)建壁壘才(cai)是王(wang)道。”

“市場有需求、會買單，競爭對(dui)手(shou)不會做(zuo)(zuo)或者做(zuo)(zuo)了沒用，我們公司能(neng)做(zuo)(zuo)且能(neng)做(zuo)(zuo)出比較優勢，如(ru)果找(zhao)到了這(zhe)三個圈的(de)交(jiao)集，你就可(ke)以不遺余力(li)地投入。如(ru)果你做(zuo)(zuo)的(de)事情是(shi)可(ke)以很快被拷貝（復制）的(de)，就說明這(zhe)不是(shi)壁壘。”竺兆江表(biao)示。

梁(liang)現(xian)瑞(rui)認為，如果企業(ye)創(chuang)新速度和產品(pin)迭代速度足(zu)夠快，能夠甩(shuai)掉跟風(feng)者，就無需害怕“內卷(juan)”。

不(bu)過，僅靠出(chu)海和創新可能還拿不(bu)到“滿分”。萬喆指出(chu)，出(chu)海是(shi)一種(zhong)市場性(xing)拓(tuo)展，向上創新是(shi)一種(zhong)質量拓(tuo)展，“但目(mu)前(qian)我們正(zheng)處于轉型(xing)升(sheng)級的當口(kou)，不(bu)應(ying)只著(zhu)眼于制造業的升(sheng)級，而是(shi)要(yao)打(da)開多場景(jing)和多商業模(mo)式(shi)的視野”。例(li)如，在(zai)文化輸出(chu)、商業模(mo)式(shi)再造以及服務貿易等方面，仍然有很大的空間(jian)尚未打(da)開。

萬(wan)喆認為，破“內(nei)卷”還要實現理(li)念(nian)突破。一方面，企(qi)業(ye)(ye)治理(li)應(ying)從“狼(lang)性文(wen)化”向(xiang)共生理(li)念(nian)轉型。“狼(lang)性文(wen)化”意味(wei)著，企(qi)業(ye)(ye)在爭奪利潤空間上是一場“你死(si)我活”的(de)斗(dou)爭，但企(qi)業(ye)(ye)和(he)競爭對(dui)手(shou)、上下(xia)游之(zhi)間也可以和(he)諧相處，甚至可以一起做研(yan)發、搞創(chuang)新(xin)，形成(cheng)新(xin)的(de)創(chuang)新(xin)生態。另一方面，地方政府(fu)在產業(ye)(ye)治理(li)中也要從“規模保(bao)護”轉向(xiang)“創(chuang)新(xin)保(bao)護”。政府(fu)應(ying)該保(bao)護企(qi)業(ye)(ye)的(de)知識產權，而(er)不(bu)是讓其(qi)他企(qi)業(ye)(ye)可以隨便應(ying)用或(huo)者低成(cheng)本應(ying)用，這看起來是保(bao)護了整體的(de)工業(ye)(ye)規模，但其(qi)實犧牲了產業(ye)(ye)創(chuang)新(xin)的(de)未(wei)來。

近年來，光伏行(xing)業(ye)專利訴訟頻發。高紀凡坦言，破“內卷”從企業(ye)內部來說(shuo)還(huan)是(shi)靠創新，但也呼(hu)吁政府營造一(yi)個更加“讓(rang)創新者贏、讓(rang)創新者勝”的行(xing)業(ye)環境。不管是(shi)保護知(zhi)識(shi)產權(quan)，還(huan)是(shi)防(fang)止劣幣驅逐良幣，這也是(shi)中國走向(xiang)高質量發展階段應該(gai)全(quan)力以(yi)赴做的事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