風景秀麗(li)的莊上村。（攀枝花(hua)市融媒體中(zhong)心記者 譚浩 攝）

清晨6點半，金沙江晨霧未散(san)。

四川省(sheng)攀枝(zhi)花(hua)市(shi)西區格里坪(ping)鎮莊(zhuang)上村(cun)的江(jiang)岸邊，52歲的村(cun)民李明貴提(ti)著(zhu)7斤(jin)鯉魚(yu)苗走來。他蹲下身，指尖輕(qing)(qing)輕(qing)(qing)劃過(guo)微(wei)涼的江(jiang)水，小心翼翼地將魚(yu)苗倒入(ru)碧波之中。

“你(ni)看(kan)這(zhe)水紋，是(shi)魚兒在(zai)跟咱道(dao)謝(xie)呢。”李明貴直起身,江(jiang)風(feng)拂過他黝(you)黑的臉頰，眼前的金(jin)沙江(jiang)如一條碧綠(lv)的綢帶，靜靜鋪向遠方。

莊上(shang)村(cun)現有257戶村(cun)民。10多年前，全村(cun)約90%的村(cun)民都像老李一樣“以漁為業”——他白天在江上(shang)撒(sa)網捕魚(yu)，傍(bang)晚回到岸邊的魚(yu)館掌勺。江面上(shang)漁歌陣(zhen)陣(zhen)，岸邊魚(yu)館的煙火(huo)氣(qi)能飄出半里地。

如今，村里的(de)(de)打漁(yu)人早已舍舟登岸。這個(ge)靠捕魚熱(re)鬧了多年的(de)(de)村莊(zhuang)，正悄然(ran)唱響一曲嶄新(xin)的(de)(de)“漁(yu)歌”。

8月17日至25日，記者(zhe)在(zai)莊(zhuang)上(shang)(shang)村蹲(dun)點9天，走(zou)訪上(shang)(shang)岸漁(yu)民，見證江岸從(cong)亂石荒灘到生態美(mei)景的華麗轉身，解讀莊(zhuang)上(shang)(shang)村“新漁(yu)歌”的美(mei)妙“音符”。

困境：

舊業不能重操 新業難以變現

“那時候江邊的(de)魚(yu)多(duo)到能跳(tiao)上船板(ban)！”在魚(yu)館里，李明貴捧著(zhu)茶杯回憶往(wang)昔。

1998年，他用幾張破(po)席(xi)子(zi)在(zai)江邊圍起棚屋，撿來三塊(kuai)石頭支起一口鐵(tie)鍋(guo)，就賣起了原汁原味的煮江水魚。

從最初四張方桌(zhuo)的(de)小攤，到能擺二十(shi)桌(zhuo)的(de)魚館，老(lao)李的(de)創業軌跡，正(zheng)是莊上村(cun)漁業黃(huang)金時代的(de)注腳。

彼時的(de)莊(zhuang)上(shang)村憑借獨特(te)的(de)江景(jing)和鮮(xian)美的(de)江水魚，吸引八方食客紛至沓(ta)來(lai)(lai)。本世紀頭十年，江岸上(shang)魚館(guan)鱗次(ci)櫛比，江面上(shang)打漁船來(lai)(lai)回穿梭，出售漁獲的(de)叫賣聲此起彼伏……

那時的村民們(men)沒(mei)有想到，生(sheng)活的轉向會(hui)來(lai)得(de)如此突然。

2020年1月1日，長江十(shi)年禁(jin)漁計劃(hua)正式啟(qi)動。打(da)漁隊(dui)的漁網(wang)被(bei)收進(jin)倉庫，魚(yu)館的灶臺(tai)漸(jian)(jian)漸(jian)(jian)冷(leng)卻，熱(re)鬧的江岸突然安靜下來。

“手里的(de)(de)網(wang)沒了用處，心里空落落的(de)(de)。”老李摩挲著(zhu)指節上(shang)的(de)(de)老繭(jian)，那是常年握網(wang)留(liu)下的(de)(de)印記。

其(qi)實(shi)村(cun)民(min)們早(zao)就嘗試轉型。上世紀90年代(dai)末(mo)，芒(mang)果一斤能(neng)賣(mai)4元到10元，一些村(cun)民(min)也(ye)跟著(zhu)種起了芒(mang)果。“漁芒(mang)兩手抓”一度(du)成了村(cun)民(min)口中的時髦話。

但由于缺乏統一(yi)規劃，村民們(men)“各自為(wei)戰”，有人種(zhong)凱特芒、有人種(zhong)貴妃芒，剪枝憑感(gan)覺、施肥看(kan)心情，種(zhong)出的芒果個頭不一(yi)、口(kou)味差強(qiang)人意。

“最好的年成(cheng)，一斤也賣不上(shang)(shang)3塊錢。”莊(zhuang)上(shang)(shang)村黨總支書記王永安嘆了(le)口氣，“有時候豐收(shou)了(le)卻賣不出去，只能眼睜睜看著果子爛在(zai)地里。”

收入驟(zou)降的壓力(li)下，有的村(cun)民(min)趁夜色(se)劃著小漁船悄悄下江，剛(gang)撒(sa)下網就被巡江隊員抓了現行(xing)。

舊營(ying)生(sheng)斷(duan)了(le)路，新(xin)營(ying)生(sheng)難變(bian)現。莊上村的日子(zi)像被江水困住(zhu)的船，在(zai)原地打轉。

突圍：

荒灘變成金灘 村民當上“股東”

“把(ba)雜草(cao)除了，把(ba)石頭清了，這荒灘(tan)能(neng)變金灘(tan)？”2019年，當村干(gan)部拿著規劃圖站在江邊(bian)亂石灘(tan)上時(shi)，蹲在一旁的村民心里忍不住嘀(di)咕(gu)。

那時的灘涂(tu)長(chang)滿半人高的雜草，江(jiang)水退去(qu)后留下大片亂石，孩子們都嫌這里硌腳(jiao)，大人更不(bu)會靠近。

轉機來自(zi)1600萬(wan)元的上(shang)級(ji)專(zhuan)項資金，明確要(yao)用(yong)于江灘整治(zhi)、綠化、生態修復、文旅融合和土地盤活。

村干部揮(hui)起鐵(tie)鍬(qiao)鏟下第一叢雜草：“干出來(lai)大家(jia)看！”

6年后的(de)(de)今天，昔日的(de)(de)亂石灘變成了(le)川滇交界處的(de)(de)“網紅景區”，有了(le)個雅致的(de)(de)新名(ming)字(zi)——“水墨金沙 莊尚(shang)生活(huo)”。

青石板路(lu)沿(yan)著江(jiang)岸蜿蜒，木棧道(dao)在(zai)蘆葦蕩中穿行，江(jiang)風拂過，驚起一群白鷺。岸邊的(de)(de)觀景臺、咖啡(fei)館錯落(luo)有致，傍(bang)晚時分，暖黃的(de)(de)燈光(guang)亮起，與江(jiang)中的(de)(de)落(luo)日余暉交相(xiang)輝映。

自(zi)2024年投入運營以來，“水墨金沙 莊(zhuang)尚生活”項目吸引市(shi)內外游客(ke)約29.78萬人次；輻(fu)射西區各(ge)景區景點(dian)以及住(zhu)宿、餐飲、娛樂等消費(fei)場所，接(jie)待游客(ke)68.48萬人次，實現旅(lv)游收(shou)入8000余萬元。

景區(qu)火了(le)，投資(zi)商也聞(wen)訊而(er)來(lai)。目前，莊上村入駐企(qi)(qi)業6家(jia)(jia)(jia)，包括(kuo)果品企(qi)(qi)業3家(jia)(jia)(jia)、花卉(hui)種植企(qi)(qi)業1家(jia)(jia)(jia)、陸地(di)養魚企(qi)(qi)業1家(jia)(jia)(jia)和鄉村酒店1家(jia)(jia)(jia)。

最受村民們關注的，是景區收益的分(fen)紅(hong)。2024年，村集(ji)體經(jing)濟收入(ru)突破(po)100萬元(yuan)(yuan)，村民分(fen)紅(hong)15萬元(yuan)(yuan)。全(quan)村人(ren)均可(ke)支配收入(ru)2.7萬元(yuan)(yuan)，比2019年增長30%。

“以前哪敢想(xiang)，整治好(hao)江灘還能當‘股東’。”老李把(ba)分紅的(de)存折(zhe)小(xiao)心翼翼地(di)收好(hao)，“這錢來(lai)得干凈，花著舒心。”

新生：

“打漁”改“巡護” 崗位就在“家門口”

清晨7點，劉東(dong)已經穿著紅馬甲在江邊巡邏。他用夾子(zi)穩穩夾起岸邊的塑料袋，動作比當年收網更熟練(lian)。

“以前偷偷摸(mo)摸(mo)下江(jiang)，現在光明正(zheng)大護江(jiang)，腰桿挺得更直了。”他笑著晃了晃口袋里(li)的(de)積分(fen)卡(ka)——村里(li)的(de)“生態積分(fen)超(chao)市”里(li)，巡邏(luo)攢下的(de)積分(fen)能換洗衣粉(fen)、食用油(you)，還能兌換孩子的(de)學習用品等。

在莊上村，像劉東這樣(yang)的生態守護者有15名。當(dang)地(di)組(zu)建了(le)黨員志(zhi)愿巡(xun)護隊、巾幗志(zhi)愿宣傳(chuan)隊、河(he)湖保(bao)潔隊三支(zhi)隊伍，很多隊員是(shi)曾經的打漁(yu)人。

翻開他們的(de)巡邏日志，“發現漂浮(fu)垃(la)圾3處”“勸(quan)導野釣2起”“清理岸(an)邊雜(za)草10平方(fang)米”……這細碎的(de)每(mei)一筆，記錄著堅持的(de)足(zu)跡。

“既(ji)能掙(zheng)錢又能顧家，這日子(zi)以(yi)(yi)前想都不敢想。”胡祥紅正在景區(qu)檢修路燈，他曾是跑長途貨運的司機，一(yi)年(nian)到(dao)(dao)頭難以(yi)(yi)見到(dao)(dao)家人。

景區開(kai)工后，有水(shui)電工技能的他辭職(zhi)回家，應聘了項(xiang)目(mu)建設的技術工崗位，實現(xian)了“家門(men)口掙錢，妻兒(er)常(chang)伴身邊”的愿(yuan)望。

“水墨(mo)金(jin)沙 莊(zhuang)(zhuang)尚(shang)生活”項目實(shi)施(shi)至今，莊(zhuang)(zhuang)上村已(yi)有90余人(ren)次在(zai)家門口務工，實(shi)現勞務收入約70萬元(yuan)。

夕陽西(xi)下(xia)，坐在(zai)江(jiang)岸(an)邊的觀景臺，看孩(hai)子們在(zai)草坪上奔跑，游客舉著手機(ji)拍攝晚(wan)霞，漁民出(chu)身(shen)的保潔員正在(zai)收拾垃(la)圾(ji)……江(jiang)風掠(lve)過水面，遠處傳來美(mei)妙的歌(ge)聲，宛(wan)如(ru)莊上村(cun)人正在(zai)唱響(xiang)的“新漁歌(ge)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