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場資金錯配的游(you)戲，令整個保險(xian)業行駛(shi)在融資的高速公路上(shang)。

保險市場一個新(xin)現(xian)象，正引起(qi)監(jian)管機構的高度(du)關(guan)注與警覺。在緊盯事態發展的同時，保監(jian)會正在保險公司中悄然調(diao)研(yan)新(xin)現(xian)象背后的深層次(ci)原因，時刻準備(bei)拉響預警信號。

被納入監(jian)管“法眼”的這一新現象，正(zheng)是近年(nian)來困擾壽(shou)險業，并越陷越深的產品(pin)“三高(gao)”癥——高(gao)準備金、高(gao)資(zi)本占用、高(gao)退保率。這些“三高(gao)”產品(pin)不(bu)僅(jin)“吞噬(shi)”掉保險公司(si)大量(liang)資(zi)本金，更令整(zheng)個保險業行駛在融資(zi)的高(gao)速公路(lu)上。

市場人(ren)士不(bu)禁感嘆：“三(san)高”癥背后(hou)，難(nan)掩壽險業“表面繁榮、實(shi)則虛(xu)胖(pang)”之真相(xiang)，有悖于(yu)長久(jiu)以來保(bao)險公司經營(ying)“百年(nian)老店”的發展愿(yuan)景。

保險業“三高”癥

時下(xia)競(jing)爭激烈的壽險業，保險公(gong)司之間不拼(pin)保障，拼(pin)的是誰家的產品賣(mai)(mai)得(de)短、賣(mai)(mai)得(de)快(kuai)、賣(mai)(mai)得(de)多。

這類在保險公司內部被(bei)稱為“短平(ping)快”險種(zhong)，直到(dao)“瘋”銷(xiao)一段時間后才(cai)被(bei)監(jian)管定性為“高現金價(jia)值”保險。它們(men)被(bei)嫁(jia)接于銀(yin)行(xing)及網絡渠(qu)道(dao)，迅速(su)虜獲白領階(jie)層等芳心。

這(zhe)類保險(xian)產品(pin)，存在一定共性：預期收(shou)益高、產品(pin)期限短、保障(zhang)功能弱。記(ji)者在梳理近(jin)一年(nian)來(lai)已售或在售的(de)高現金價值保險(xian)后發現，它們標榜(bang)的(de)預期年(nian)化收(shou)益率區(qu)間在4%至7%之間不等(deng)，產品(pin)期限長(chang)則(ze)1年(nian)或2年(nian)，短則(ze)只(zhi)有半年(nian)甚至3個月(yue)。

這類保險(xian)(xian)產品，多為終身壽(shou)險(xian)(xian)（萬能型(xing)）和兩全保險(xian)(xian)（分紅型(xing)）。但細看保單條款后，便會恍(huang)然大悟——原來都是(shi)些(xie)披著(zhu)保險(xian)(xian)外(wai)衣的(de)理(li)財(cai)型(xing)產品。正是(shi)這些(xie)產品特性，吸(xi)引(yin)了紛至沓來的(de)個人(ren)投資(zi)者，引(yin)致部分銀行理(li)財(cai)及信托產品、貨幣型(xing)基金(jin)的(de)資(zi)金(jin)分流至保險(xian)(xian)業(ye)。

然而(er)，記者在翻閱現有保(bao)(bao)險(xian)規章制度后發(fa)現，保(bao)(bao)監會早在兩年前便叫停了“快速返還型”壽險(xian)產品。根據保(bao)(bao)監會2012年初發(fa)布并實施的(de)《人身(shen)保(bao)(bao)險(xian)公司保(bao)(bao)險(xian)條(tiao)款和保(bao)(bao)險(xian)費率(lv)管理辦法》及(ji)相關《通知》，兩全壽險(xian)的(de)有效期不(bu)得少(shao)于5年。

一個疑(yi)問由此產生(sheng)，在銀保、網絡渠道“瘋”銷的高(gao)現(xian)金價值保險，是否(fou)合規(gui)？又是如何逃過了(le)監管(guan)“法眼(yan)”？

一(yi)家(jia)壽險(xian)公(gong)(gong)司相關負責人自曝內幕：“表(biao)面上(shang)來(lai)看，這些產(chan)品(pin)都(dou)是合規的(de)。因(yin)為保(bao)(bao)(bao)險(xian)公(gong)(gong)司向保(bao)(bao)(bao)監會報(bao)備上(shang)去的(de)這些產(chan)品(pin)，都(dou)是5年期(qi)以上(shang)的(de)兩全保(bao)(bao)(bao)險(xian)（分紅型(xing)），或是終身壽險(xian)（萬能型(xing)）。只(zhi)不過保(bao)(bao)(bao)險(xian)公(gong)(gong)司給這些產(chan)品(pin)巧(qiao)施了‘易容(rong)術’，通(tong)過短時間內退保(bao)(bao)(bao)且(qie)無需(xu)承擔任何金額損(sun)失，來(lai)達到將這些長期(qi)保(bao)(bao)(bao)險(xian)產(chan)品(pin)異化成短期(qi)產(chan)品(pin)的(de)目的(de)。”

一味地迎合客戶“重投資收(shou)益輕風險(xian)(xian)保障”的(de)消(xiao)費心理，是這(zhe)些保險(xian)(xian)公司避開監管(guan)打“擦(ca)邊(bian)球(qiu)”的(de)初衷。而巧施“易容術”后，這(zhe)些原(yuan)本強調風險(xian)(xian)保障功能的(de)長期險(xian)(xian)種(zhong)，儼然(ran)變成了價(jia)格敏感性產品(pin)(pin)，即一旦市面上出現(xian)預期收(shou)益更高(gao)的(de)理財產品(pin)(pin)，這(zhe)些高(gao)現(xian)金(jin)價(jia)值(zhi)保單便會面臨(lin)不小(xiao)的(de)退保壓力。

對這(zhe)類產(chan)(chan)品的(de)蜂擁，充分暴露出(chu)目前中(zhong)小(xiao)保險公司業務(wu)結構的(de)失衡格局——期(qi)交業務(wu)短期(qi)化(hua)(hua)、長期(qi)業務(wu)短期(qi)化(hua)(hua)、新(xin)單(dan)業務(wu)躉繳化(hua)(hua)、產(chan)(chan)品去保障化(hua)(hua)。記者在(zai)調查采訪中(zhong)發現(xian)，這(zhe)樣(yang)的(de)失衡局面甚(shen)至(zhi)在(zai)部(bu)分壽險公司還有所(suo)惡化(hua)(hua)，這(zhe)類產(chan)(chan)品的(de)占比(bi)高達80%，甚(shen)至(zhi)近100%。

這類(lei)產品(pin)所呈(cheng)現出的“三高”風險(xian)——高退(tui)保(bao)率(lv)、高準備金、高資本占用——已在業內(nei)達成共識。這類(lei)產品(pin)不僅(jin)可能(neng)使(shi)保(bao)險(xian)公(gong)司退(tui)保(bao)長(chang)期處于(yu)高位運行(xing)，對(dui)于(yu)公(gong)司的準備金也(ye)提出了更高要求(qiu)，對(dui)于(yu)公(gong)司的資本消耗亦相(xiang)對(dui)較快，產品(pin)利潤率(lv)也(ye)遠不及(ji)傳統保(bao)障型(xing)險(xian)種。

產品定價與資產管理“兩張皮”

從(cong)某種(zhong)程度上來說，這類高現(xian)(xian)金價值保險更像(xiang)是資金池。借助銀行、第(di)三方網(wang)絡渠道(dao)，迅(xun)速實現(xian)(xian)吸(xi)金目的，然(ran)后(hou)將這些資金迅(xun)速投入資本(ben)市場(chang)，通過(guo)賺取利(li)差收益(yi)，以期覆蓋(gai)日后(hou)的給付與賠付。

然而(er)，保(bao)監會在實際暗訪和調(diao)研時發(fa)現，在一些保(bao)險(xian)公(gong)(gong)司內部(bu)(bu)，產(chan)(chan)品(pin)(pin)部(bu)(bu)和投資部(bu)(bu)互不(bu)交(jiao)流、各(ge)干各(ge)的(de)(de)，產(chan)(chan)品(pin)(pin)定價與資產(chan)(chan)管(guan)理呈現出“兩張皮”。這(zhe)就導(dao)致了(le)這(zhe)些保(bao)險(xian)公(gong)(gong)司的(de)(de)“資產(chan)(chan)與負債匹配(pei)”存在嚴重的(de)(de)錯(cuo)配(pei)風險(xian)。

一(yi)位知(zhi)情(qing)人士(shi)告訴記者，保(bao)監會去年(nian)在(zai)(zai)摸底排查時發現，有一(yi)家中等規模以下的(de)壽(shou)險公司，竟存在(zai)(zai)“先(xian)圈(quan)保(bao)費后(hou)(hou)找項(xiang)(xiang)目(mu)”的(de)荒(huang)唐(tang)之舉。“這家公司在(zai)(zai)去年(nian)兩個(ge)月內賣了大約(yue)五六(liu)十(shi)億的(de)高現金價值保(bao)單，結(jie)果(guo)到最后(hou)(hou)沒有找到合適的(de)資產項(xiang)(xiang)目(mu)進行匹配，只好投到了國債(zhai)回購上。”

如是荒唐之(zhi)舉(ju)，絕非個案。根據對多(duo)家(jia)保(bao)險公(gong)司(si)的(de)(de)采訪調查發現(xian)(xian)，以目前(qian)中小保(bao)險公(gong)司(si)熱賣的(de)(de)高現(xian)(xian)金(jin)價(jia)值產(chan)(chan)(chan)品(pin)(pin)來看(kan)，產(chan)(chan)(chan)品(pin)(pin)的(de)(de)負債久期基(ji)本在兩(liang)年(nian)之(zhi)內甚(shen)至更短，但資(zi)金(jin)成本卻高達6%至7%。為覆蓋如此高企的(de)(de)資(zi)金(jin)成本，保(bao)險公(gong)司(si)不得不將這(zhe)些短期資(zi)金(jin)配置到收益(yi)率較(jiao)高的(de)(de)中長(chang)期資(zi)產(chan)(chan)(chan)項目上去，如房地(di)產(chan)(chan)(chan)、信托計劃等。

這是典型(xing)的“短(duan)(duan)(duan)錢長投”錯(cuo)配(pei)，即負債(zhai)端較短(duan)(duan)(duan)，資產端較長。“短(duan)(duan)(duan)錢長投”與保險(xian)(xian)業常見(jian)的“長錢短(duan)(duan)(duan)用”有(you)著(zhu)本質不同，短(duan)(duan)(duan)期來看這種(zhong)錯(cuo)配(pei)更存在流(liu)動性(xing)風險(xian)(xian)，將導致(zhi)保險(xian)(xian)公司的業務(wu)發展和(he)現金流(liu)高度(du)依賴(lai)新業務(wu)，盈利和(he)償付能力(li)高度(du)依賴(lai)投資收益，發展的不穩定性(xing)問題(ti)較大。

在(zai)保險資(zi)產與負(fu)債管理(li)中，需要保險公(gong)司建立包括投資(zi)、精算、銷(xiao)售以及財務等各個部門(men)緊密合作的體系結(jie)構，并保證(zheng)各環節(jie)的信息溝通(tong)順暢及時。

然而現實(shi)的情況(kuang)卻是：資(zi)(zi)產(chan)管(guan)(guan)(guan)理(li)，由保險機構的資(zi)(zi)金運用部門或保險資(zi)(zi)產(chan)管(guan)(guan)(guan)理(li)機構負責；負債管(guan)(guan)(guan)理(li)，由產(chan)品開(kai)發、定價與銷售等部門負責。資(zi)(zi)產(chan)負債管(guan)(guan)(guan)理(li)沒(mei)能(neng)有效(xiao)貫(guan)穿保險產(chan)品設計(ji)、準備金提取(qu)、投資(zi)(zi)策略、流(liu)動性管(guan)(guan)(guan)理(li)等多個(ge)業(ye)務流(liu)程。

頂層設計缺失

對于壽險業身患“三高”癥現(xian)象，監(jian)管部門正(zheng)保(bao)持著密切關注。知情人士透露稱，部分(fen)保(bao)險公司年初(chu)接(jie)到保(bao)監(jian)會指令(ling)，要求就(jiu)目(mu)前高現(xian)金價(jia)值產(chan)品所引發的“短錢長投”新現(xian)象進行深度調研(yan)，形成調研(yan)報(bao)告后(hou)上呈(cheng)至(zhi)保(bao)監(jian)會。

一位(wei)監管(guan)人(ren)(ren)士向記者證(zheng)實，已在(zai)調(diao)查中發(fa)現嚴重個案(an)，并進行(xing)了高管(guan)談(tan)話等“軟”約(yue)束。“對于有(you)投資(zi)沖動的(de)一批中小保險公(gong)司，我們(men)不(bu)(bu)止一次提醒(xing)過公(gong)司高管(guan)，你(ni)們(men)把這(zhe)么多(duo)錢投到房地產等項(xiang)目，負(fu)債(zhai)端卻(que)越來(lai)越短，現金(jin)流(liu)到底(di)怎(zen)么樣？近年來(lai)，不(bu)(bu)少保險公(gong)司從(cong)基(ji)金(jin)、證(zheng)券行(xing)業高薪聘請了一批投資(zi)人(ren)(ren)才(cai)，這(zhe)些(xie)人(ren)(ren)自認(ren)為很了解投資(zi)，但保險行(xing)業和他們(men)原先所在(zai)的(de)行(xing)業特(te)性(xing)不(bu)(bu)一樣，講(jiang)究(jiu)的(de)是資(zi)產與負(fu)債(zhai)相(xiang)匹(pi)配。”

在業內(nei)人士看來，這(zhe)樣的“軟”約束恐收效甚微。“在對資產負債管(guan)(guan)理的監(jian)管(guan)(guan)層(ceng)面(mian)，缺少一個頂(ding)層(ceng)設計。”

事實上(shang)，保監會(hui)早在一(yi)年前便(bian)成立了保險資(zi)產負(fu)債(zhai)匹(pi)配監管委員會(hui)，但此后(hou)未見有政策落地。不過，保監會(hui)副(fu)主席陳文輝近(jin)日透露，今年會(hui)加大資(zi)產負(fu)債(zhai)匹(pi)配監管，從制(zhi)度(du)層面推(tui)動保險機(ji)構加強內部資(zi)產負(fu)債(zhai)管理建設，實現資(zi)產負(fu)債(zhai)管理由(you)“軟”約束向(xiang)“硬”約束轉(zhuan)變。

對于資(zi)產負(fu)債匹配“硬(ying)”約(yue)(yue)束的建議，業(ye)內(nei)資(zi)深人士的可參考觀(guan)點是：將(jiang)退保(bao)金納(na)入資(zi)本(ben)監(jian)管，以此限制承保(bao)業(ye)務部(bu)門(men)盲目提(ti)高保(bao)險(xian)負(fu)債成(cheng)本(ben)，并(bing)強化保(bao)險(xian)投資(zi)部(bu)門(men)或保(bao)險(xian)資(zi)管公司要以“絕對收益(yi)為約(yue)(yue)束的相(xiang)對投資(zi)收益(yi)”為業(ye)績導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