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經編(bian)輯｜鳴人    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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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(wang)家村的一場(chang)火(huo)災，讓(rang)人們又想(xiang)起城中村。

城中村其實一直在那里(li)，在城市(shi)的心窩里(li)，也在拆遷作(zuo)業的轟鳴中。

從(cong)2007年城市改造項目啟動始，截至2014年底，西安已拆(chai)(chai)掉過半城中(zhong)村(cun)(cun)。加上后來的改造項目，西安人耳(er)熟能(neng)詳的名村(cun)(cun)，多已蕩(dang)然無存(cun)，所剩的不(bu)是正被拆(chai)(chai)遷(qian)，就是躺(tang)在即(ji)將被拆(chai)(chai)的名單上。

有媒(mei)體(ti)這(zhe)樣說(shuo)過(guo)：“中國，沒有一座城(cheng)市，像西安(an)那樣，城(cheng)中村會被譽為城(cheng)市的地標與(yu)精神(shen)高(gao)地。”

不過(guo)，就個人觀(guan)察與經驗來(lai)說，沒有幾個住(zhu)過(guo)城中村的(de)人，會有這(zhe)樣的(de)詩意(yi)。人們(men)也許(xu)會記住(zhu)它，但銘記的(de)其實是各自(zi)生(sheng)活，從不是村子(zi)本身。

至少(shao)，一座(zuo)城市的地(di)標(biao)與精神高地(di)，不該是被安(an)全隱患(huan)包圍的。

如何改變(bian)(bian)城(cheng)中村(cun)，或者說管理、拯救城(cheng)中村(cun)？10年之后，當一(yi)(yi)次(ci)次(ci)火(huo)災發生，人命隕滅(mie)之后，似乎還(huan)沒有(you)一(yi)(yi)個靠(kao)譜(pu)的(de)方(fang)法改變(bian)(bian)現狀。我們面(mian)對(dui)城(cheng)中村(cun)的(de)態(tai)度，除了拆遷一(yi)(yi)途，幾無他法。

安全比廉價更廉價

王家村的火患，其實很早就(jiu)已埋下(xia)。

2015年11月，本地紙媒曾對(dui)王家(jia)村做(zuo)過專題曝光，譬如(ru)電(dian)氣線路亂接(jie)、違章用火(huo)用電(dian)、消防(fang)通(tong)道不暢等。當時有店家(jia)擔憂地說，“要是(shi)真發(fa)生(sheng)了火(huo)災，消防(fang)車哪(na)里(li)進得(de)來？只能(neng)希望(wang)千萬別發(fa)生(sheng)火(huo)災。”

不想竟一語成讖。次年王(wang)家村就發生火災了:一租住(zhu)戶房(fang)間起火，消防車也果(guo)然沒能進來。好(hao)在當時未造成人(ren)員(yuan)傷亡。

接下來，便(bian)是前不久火災(zai)所致的4死(si)13傷。

事故令人(ren)扼腕的是，“明知山有虎，偏向(xiang)虎山行”，一(yi)切本可避(bi)免。

更可怕的是，災難(nan)之后依舊渾(hun)然不覺。

火災發生后，粉(fen)巷君（微信ID：nbdfxcj）到(dao)北郊的(de)棗園村、東郊的(de)長(chang)樂坡村等轉了轉。這些(xie)地(di)方(fang)的(de)風景一如(ru)往常(chang)，看不到(dao)任何(he)被事故(gu)“驚醒”后的(de)變化——凌亂的(de)電線，擁堵的(de)過(guo)道，人們對此習(xi)以為(wei)常(chang)。

本(ben)地電視臺的(de)走訪揭(jie)示了(le)同(tong)樣的(de)畫面，在許多(duo)村(cun)子，電動車違規停放(fang)充電依舊比比皆是。

就像一位(wei)村民所(suo)說，“幾年下來就那么(me)一兩起火(huo)災，都是媒體把事情夸張了(le)。”安全意識，是城(cheng)中村里最稀缺的奢(she)侈(chi)品。在生活成本的低(di)廉面(mian)前(qian)，什(shen)么(me)衛生、安全等都恍若(ruo)浮(fu)云。如果因為(wei)“干凈、安全”，房(fang)租會上漲，那是租戶萬萬不能同意的。

也正如(ru)一位租戶所說(shuo)，如(ru)果(guo)有錢，誰(shui)還會(hui)住在城(cheng)中村？

而(er)相對于(yu)火災(zai)等小(xiao)概率事件，租戶們(men)最(zui)頭疼(teng)的(de)其實是失竊(qie)。盜竊(qie)案件高發，連房(fang)東們(men)也深受其苦。曾經(jing)的(de)長樂坡村房(fang)東，而(er)今因房(fang)子拆(chai)遷(qian)，已在外(wai)生活兩年的(de)李(li)女士(shi)回憶，自己最(zui)多一(yi)年曾丟(diu)過三部手機。

“利”字當頭蓋起來

宏觀來看(kan)，西安(an)城(cheng)中(zhong)村，與(yu)中(zhong)國任(ren)何城(cheng)市(shi)的城(cheng)中(zhong)村一樣(yang)，是(shi)快(kuai)速城(cheng)市(shi)化的產物。城(cheng)中(zhong)村的“亂”，也因其失控的逐利行為而(er)生。

在城(cheng)市擴張(zhang)過程(cheng)中，相比征用(yong)耕地(di)(di)來(lai)講，無論是(shi)征用(yong)宅基地(di)(di)，還是(shi)安(an)置拆遷(qian)戶(hu)，費用(yong)都(dou)要高出很多。因此，耕地(di)(di)被大(da)量“剝”去(qu)化作城(cheng)區，原住民聚(ju)居的宅基地(di)(di) “剩”在原地(di)(di)，宛(wan)若水果吃完被遺棄的果核。

換句話說，城市之所以有(you)如此多“丑陋(lou)”的城中(zhong)村，首要原因(yin)還(huan)是“吃相”太難看。

直到2007年，西(xi)安(an)城(cheng)六區加上(shang)長安(an)、臨潼、閻(yan)良三區，共有城(cheng)中村(cun)326個。這個數量放在(zai)全國(guo)，雖不是(shi)最多，也可以說是(shi)最多之一了。

農民失(shi)地后(hou)急(ji)需新的(de)收(shou)入，城市擴張后(hou)也急(ji)需大量廉價出租(zu)房(fang)，因此，利用宅基地進行住房(fang)租(zu)賃，或其他商業(ye)活動營生，就成了必然(ran)之選。

城(cheng)中村既是(shi)城(cheng)市擴張“利”字當頭的產(chan)物(wu)，其(qi)生存、演(yan)化乃至消亡，也便始終伴隨著利益的尖銳博弈。

宅基地(di)的(de)第一(yi)波加蓋(gai)是與城市化的(de)擴張相(xiang)伴的(de)。房(fang)子越(yue)多，就能安頓越(yue)多租戶，也(ye)便(bian)有更(geng)多收(shou)益(yi)。

以長(chang)樂坡村(cun)(cun)為例，本地(di)黨媒(mei)2012年(nian)披露(lu)，該村(cun)(cun)村(cun)(cun)民(min)2500人，租房人口卻超8萬，超過村(cun)(cun)民(min)人口31倍之多，租客(ke)密集(ji)程(cheng)度可見(jian)一斑。

第二波(bo)加蓋，則與(yu)城(cheng)中村(cun)改造緊密相連。蓋的越多，賠償(chang)越多，收益也是很直觀的。

曾在(zai)(zai)長樂坡村(cun)(cun)生(sheng)活多年(nian)的張(zhang)先生(sheng)回憶說(shuo)，他2004年(nian)住(zhu)到(dao)這里(li)時(shi)，村(cun)(cun)里(li)樓高還在(zai)(zai)2到(dao)3層。到(dao)了(le)2013年(nian)左右，聽說(shuo)要拆遷，一波瘋狂的加蓋就開始了(le)。如今，長樂坡村(cun)(cun)的普遍樓高已到(dao)6層。

兩波瘋狂加蓋(gai)幾(ji)乎發生在(zai)每個城中(zhong)(zhong)村(cun)中(zhong)(zhong)。時間(jian)推(tui)移到(dao)2017年，西安城中(zhong)(zhong)村(cun)的(de)加蓋(gai)仍然頻(pin)頻(pin)見諸媒體。其(qi)中(zhong)(zhong)盲目、無序招致(zhi)的(de)安全事(shi)故(gu)，幾(ji)乎從未禁絕。

而這(zhe)一瘋(feng)狂進程，用默守(shou)陳規的方式去(qu)管制，幾(ji)乎無解。

省社科(ke)院(yuan)一位研究員直(zhi)言(yan)，城中(zhong)(zhong)村(cun)(cun)并不是城市，其管(guan)(guan)理模式(shi)仍然是傳(chuan)統(tong)鄉村(cun)(cun)的沿革。面對“城中(zhong)(zhong)村(cun)(cun)”的全(quan)新(xin)形態(tai)，村(cun)(cun)子管(guan)(guan)不動(dong)，城市管(guan)(guan)不了，沒有一個直(zhi)接有力的管(guan)(guan)理機(ji)構，沒有充分且明確的資金(jin)投入，統(tong)籌(chou)、規(gui)劃都是無稽之談。

說到底，還是管理不細致

如今，西安的(de)城(cheng)中(zhong)村正以每年20個左右的(de)速度消亡。但考慮到(dao)百萬余人口(kou)的(de)租(zu)戶，在城(cheng)市提供(gong)足夠(gou)的(de)廉租(zu)房前，城(cheng)中(zhong)村還不能完全退出歷(li)史舞臺(tai)。

所以問題的關鍵是，如何讓“過渡(du)”變(bian)得更(geng)平(ping)安一些(xie)？

因(yin)(yin)為(wei)預見到被拆，村民不(bu)(bu)愿精心(xin)經營；因(yin)(yin)為(wei)不(bu)(bu)過是臨(lin)時歇(xie)腳，租客不(bu)(bu)愿斤斤計較；也因(yin)(yin)為(wei)它確實遲早要拆的(de)，相關(guan)部門的(de)積極性難(nan)以調動起來。

最可怕的，正是(shi)這種得過且過。

與(yu)幾位房東、租客聊了(le)聊，他們的(de)經驗比(bi)較一致，以前除了(le)偶爾看到派出所(suo)貼的(de)通(tong)知、提醒外，幾乎沒見過什么檢查。

粉巷君（微信ID：nbdfxcj）又查閱了(le)相關(guan)新聞，頗令人感慨的是(shi)，在王家村事故發生之(zhi)前，西安從去年(nian)11月開(kai)始(shi)起，便展開(kai)了(le)城中村和(he)群(qun)租房的消防安全專項整治。

單獨的(de)信(xin)息(xi)也(ye)許(xu)并不足(zu)以(yi)說明(ming)什么，但許(xu)多(duo)信(xin)息(xi)疊加起(qi)來，就容易(yi)讓我(wo)們(men)(men)產生某種(zhong)也(ye)許(xu)有(you)些偏(pian)差的(de)“錯覺”：我(wo)們(men)(men)的(de)城(cheng)中村(cun)治理往往更多(duo)表現出滯后性(xing)，而鮮(xian)見(jian)一些開放(fang)態度，大膽變革(ge)；我(wo)們(men)(men)的(de)城(cheng)中村(cun)治理也(ye)往往更多(duo)表現出整治力度很大，但基(ji)層部門落實卻(que)并不夠扎(zha)實、有(you)效，而鮮(xian)見(jian)一些立竿見(jian)影。

其實，他山(shan)之(zhi)石也是(shi)有的。

比如(ru)廣州。其是(shi)中國城(cheng)市化最(zui)早，也是(shi)最(zui)早形成(cheng)“城(cheng)中村”的(de)特(te)大(da)城(cheng)市。

2015年(nian)，廣州通(tong)過“三線”整(zheng)治，有效解決城(cheng)中村“蜘蛛網”問題。所謂(wei)“三線”，即電力(li)線、電話線、有線電視線。

此外(wai)，其(qi)建(jian)垃圾(ji)屋凈化環境(jing)；安裝視頻、IC卡門禁(jin)，建(jian)立出租屋工作(zuo)站和(he)網格員加(jia)強(qiang)日常巡查，發(fa)案率顯著下降(jiang)。

住在(zai)城中(zhong)村的人(ren)們(men)要求其實(shi)不(bu)多(duo)。房(fang)東(dong)劉女(nv)士舉了個例(li)子(zi)，“家家備滅火器(qi)，可(ke)以(yi)，問題是有沒(mei)有人(ren)來(lai)指(zhi)導(dao)、培(pei)訓如(ru)何使用？有些商場可(ke)以(yi)做到每月(yue)一(yi)次，我(wo)們(men)能做到多(duo)久一(yi)次呢？”

天下(xia)大事，必作于細。城(cheng)市(shi)與城(cheng)市(shi)的差距(ju)，正是這些(xie)“細活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