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經記者｜鄭雨航(hang)    每經編輯｜高涵    

北京時間9月6日上(shang)午，由太和(he)智庫發起主辦、每日經濟新聞戰略(lve)合作(zuo)的第(di)六屆(jie)太和(he)文(wen)明論(lun)(lun)壇(tan)國際關系分(fen)論(lun)(lun)壇(tan)拉開帷幕。

本(ben)屆國際關系分論壇主要有兩個(ge)議題，其一為大國競(jing)爭、區域(yu)合作與(yu)(yu)亞(ya)太安全(quan)與(yu)(yu)發展；其二為歐洲安全(quan)格局變(bian)化及其對(dui)國際秩序的(de)影響。

論壇(tan)期間，《每日經(jing)濟(ji)新聞》（以(yi)下簡稱(cheng)NBD）記者對太和智庫高級(ji)研(yan)究員、中國現代國際關系(xi)研(yan)究院前副院長王在邦進(jin)行專訪。

亞太(tai)是當(dang)今(jin)世界(jie)最具發展(zhan)前(qian)(qian)景的(de)(de)地(di)區，但同(tong)時也(ye)(ye)是地(di)緣(yuan)政治(zhi)環境最為復雜的(de)(de)地(di)區之(zhi)一。當(dang)前(qian)(qian)，隨著大國(guo)(guo)博弈的(de)(de)日(ri)趨復雜，亞太(tai)地(di)區的(de)(de)安(an)全與(yu)(yu)發展(zhan)形勢也(ye)(ye)變得愈加微妙，風險與(yu)(yu)機遇并存(cun)。而在歐洲地(di)區，俄烏沖突的(de)(de)相關(guan)事態發展(zhan)不僅引起了國(guo)(guo)際社會的(de)(de)廣(guang)泛關(guan)注，也(ye)(ye)對(dui)國(guo)(guo)際秩(zhi)序的(de)(de)演進(jin)發展(zhan)構成(cheng)巨大沖擊(ji)與(yu)(yu)影響。

在(zai)(zai)王(wang)在(zai)(zai)邦看來，在(zai)(zai)俄(e)烏沖突的(de)大(da)背景下，全球治理(li)體系失序失效，亞太地區(qu)各(ge)國(guo)面臨的(de)最(zui)大(da)挑戰是如何防止烏克蘭現狀被(bei)復制到區(qu)域內(nei)。最(zui)大(da)的(de)機(ji)遇是亞太各(ge)國(guo)有機(ji)會審視(shi)俄(e)烏沖突的(de)根源和教訓，避免步(bu)歐洲后塵，陷(xian)入亂局。

圖片來源：主辦方供(gong)圖

“逆全球化”歸根結底是地緣政治與市場邏輯的博弈

NBD：在世界經歷了英國脫歐、新冠疫情、俄烏沖突后，“逆全球化”思潮不斷涌動。您怎么樣看待這個問題？未來國際秩序還將迎來什么樣的新挑戰？

王在邦：這個問題很好。今天(tian)來看(kan)，逆全球化問題貌似經(jing)歷兩個階段。

第一階段(duan)是(shi)2008—2018年。美(mei)國(guo)次(ci)貸危(wei)機引(yin)發(fa)全(quan)(quan)(quan)(quan)球金融經(jing)濟危(wei)機，促使一些(xie)國(guo)家特(te)別是(shi)那些(xie)沒能很好地適應全(quan)(quan)(quan)(quan)球化的(de)國(guo)家的(de)政(zheng)治(zhi)經(jing)濟精英在總結(jie)經(jing)驗教訓的(de)時候開始把(ba)全(quan)(quan)(quan)(quan)球化作為替罪羊(yang)，他們不(bu)反思自身理論上的(de)無能和國(guo)家政(zheng)策(ce)上的(de)隨心所欲(yu)，試(shi)圖通過把(ba)自身發(fa)展歸咎于全(quan)(quan)(quan)(quan)球化來回避改革(ge)。但是(shi)，這段(duan)時間(jian)以(yi)20國(guo)集團為平臺的(de)全(quan)(quan)(quan)(quan)球治(zhi)理方(fang)興未艾，反全(quan)(quan)(quan)(quan)球化、逆全(quan)(quan)(quan)(quan)球化更多停留在輿論上，真正落實到政(zheng)策(ce)上并不(bu)多見(jian)。

第二(er)個(ge)階段(duan)是(shi)(shi)特朗普發起的(de)貿易爭端(duan)開(kai)始，直(zhi)到今天，這是(shi)(shi)逆全(quan)球化第二(er)階段(duan)。其特點(dian)是(shi)(shi)美國策動西方國家，違背經濟不(bu)平衡發展規律(lv)，人為(wei)地調整重組全(quan)球產(chan)業(ye)鏈，正在打亂全(quan)球化的(de)既(ji)有(you)軌(gui)跡。

我們(men)知道，所謂(wei)全(quan)球(qiu)化(hua)，實質(zhi)是市(shi)場經濟的全(quan)球(qiu)化(hua)，是生產要素根(gen)據(ju)比較(jiao)優勢在全(quan)球(qiu)范圍內的配(pei)置。支配(pei)和影響全(quan)球(qiu)化(hua)進程的有若(ruo)干規(gui)律，其(qi)中之一就是不平衡發(fa)展(zhan)規(gui)律。

美(mei)國(guo)要(yao)重(zhong)組全球產業鏈，阻斷(duan)全球化進程。從世界經濟史的角度看(kan)，這是(shi)(shi)地緣政(zheng)治支配(pei)和影響市場經濟的典(dian)型(xing)。現在的問題是(shi)(shi)，最(zui)終是(shi)(shi)地緣政(zheng)治占(zhan)上風(feng)還(huan)是(shi)(shi)市場邏輯(ji)占(zhan)上風(feng)。

如果美國(guo)等西方國(guo)家現在積極推動的逆全(quan)球化得逞，那真就(jiu)是全(quan)球化的末日來臨。反過來，如果市(shi)場邏輯占上風，那么全(quan)球化或許還會在經歷曲折后繼續發展。在這兩大力量較量過程中(zhong)，世界可能經歷一(yi)個各(ge)類區域(yu)合作并立(li)相互滲透(tou)競爭發展的新時期。

NBD：美國著名政治學家薩繆爾·亨廷頓在90年代提出了“文明沖突論”，表示現在沖突的基本根源不再是意識形態，而是文化方面的差異，您覺得現在的俄美對抗、俄歐對抗的根源是什么？

王在邦：亨廷頓在冷戰結(jie)束后不(bu)久提出這個觀點，就像福山提出的(de)“歷史(shi)終結(jie)論”一(yi)樣，都(dou)是從實際出發做出的(de)推(tui)理判斷，具有階段性或相(xiang)對(dui)合理性。畢竟，冷戰結(jie)束后十多年，美國主導的(de)全球(qiu)化迅猛發展，國際關系中(zhong)的(de)意識形態因(yin)素明顯下降。

但是(shi)，近(jin)年來，隨(sui)著特朗普政(zheng)府和(he)(he)拜登政(zheng)府相繼實施大國競爭(zheng)戰略，美國外交(jiao)回歸地(di)緣(yuan)政(zheng)治，重新扯(che)起了冷戰時(shi)期意識(shi)(shi)形態的破旗，特別是(shi)拜登政(zheng)府不厭其煩(fan)地(di)鼓吹，要“基于共同價值觀和(he)(he)以規則為(wei)基礎的國際(ji)秩序”，給人感覺到貌似是(shi)傳統的意識(shi)(shi)形態競爭(zheng)又回來了。

今天(tian)美(mei)國(guo)(guo)重新(xin)扯起(qi)意識形(xing)態(tai)的(de)大旗，就是要糾(jiu)集發達國(guo)(guo)家(jia)(jia)，維護美(mei)國(guo)(guo)的(de)地(di)緣政治利益(yi)，維護美(mei)國(guo)(guo)的(de)世(shi)界霸權。也是要人為(wei)地(di)樹立(li)一個意識形(xing)態(tai)敵(di)人來(lai)威懾其他國(guo)(guo)家(jia)(jia)，從而(er)讓他們心甘情愿地(di)接受(shou)美(mei)國(guo)(guo)的(de)操縱和支配。因為(wei)當今世(shi)界沒有任(ren)何(he)一個國(guo)(guo)家(jia)(jia)要威脅美(mei)國(guo)(guo)和整個西方的(de)政治體(ti)制和意識形(xing)態(tai)。

（注：弗朗西斯·福山（Francis Fukuyama），出生于1952年10月27日，日裔美籍政治學者。哈佛大學政治學博士，現任約翰霍普金斯大學、保羅·尼采高級國際問題研究院、舒華茲講座、國際政治經濟學教授，美國斯坦福大學弗里曼-斯波格利國際問題研究所高級研究員，曾師從塞繆爾·亨廷頓。）

圖片來(lai)源：主辦方供圖

全球治理失序失效，多邊機構應發揮穩定器作用

NBD：俄烏沖突背景下，全球能源危機，糧食危機已經顯現。再加上現在的氣候危機，國際社會、各國和非政府組織等等應該采取哪些措施？多邊合作還會有效嗎？為什么？

王在邦：美(mei)國的大國競爭(zheng)戰略，俄(e)烏沖突背景下的能源危機、糧(liang)食危機，以及極端氣候變(bian)化等等，導致了以主權國家為主要行(xing)為體(ti)的全球治理失效和權力真空。

面對這(zhe)種形勢，各國政府特別是(shi)(shi)多數發(fa)達國家(jia)需(xu)要戰略克制，特別是(shi)(shi)美(mei)國以(yi)外的主要發(fa)達國家(jia)需(xu)要增強外交獨立性，要有(you)大局意識和責任意識，積極對俄烏(wu)雙方勸和促談，而不(bu)是(shi)(shi)火上澆油(you)，避免俄烏(wu)沖突長期(qi)化(hua)。

另外，各國(guo)(guo)(guo)要積極(ji)思考探索國(guo)(guo)(guo)際體系改革調整的(de)方向與路(lu)徑(jing)，在這方面，需要有(you)緊(jin)迫性。畢竟，冷戰后美(mei)國(guo)(guo)(guo)主導(dao)的(de)國(guo)(guo)(guo)際體系已經被美(mei)國(guo)(guo)(guo)一手摧毀了。我個(ge)人認(ren)為(wei)，最近幾(ji)個(ge)月去美(mei)元化就是一個(ge)不可避(bi)免(mian)的(de)補救(jiu)措(cuo)施。

作為(wei)非政(zheng)府(fu)組織，不管是(shi)企業還(huan)是(shi)教(jiao)學(xue)研究機構(gou)或者(zhe)什么交(jiao)流平(ping)臺，都需要秉承人類命運共(gong)同(tong)體理念(nian)，增強主人翁意識(shi)，堅持(chi)相對獨立的(de)(de)精神，加強彼此溝通，凝聚共(gong)識(shi)，積極地(di)影響公眾(zhong)輿論，避免被低能政(zheng)客(ke)的(de)(de)狹隘眼光(guang)和利(li)益訴求裹挾綁架。

我們(men)看到，太(tai)和智(zhi)庫正(zheng)在進行的太(tai)和文(wen)明(ming)論(lun)壇(tan)邀請眾多國內外非(fei)政府(fu)組(zu)織的精英參加(jia)討論(lun)，就(jiu)是一(yi)種非(fei)常(chang)有意義的做(zuo)法。

當(dang)下，亞太地區(qu)面臨著(zhu)的最緊迫問題是俄烏沖(chong)突、美(mei)歐(ou)制裁背(bei)景下，糧(liang)食危(wei)機(ji)和(he)(he)能(neng)源危(wei)機(ji)的最深層后果開(kai)始(shi)顯現。越南和(he)(he)印度(du)都不(bu)同程度(du)開(kai)始(shi)經(jing)歷庫存沖(chong)頂、訂單斷崖式減少的問題，全(quan)(quan)球通(tong)脹(zhang)和(he)(he)加息(xi)競賽已經(jing)嚴重削弱全(quan)(quan)球消(xiao)費(fei)需求和(he)(he)消(xiao)費(fei)能(neng)力，可能(neng)使(shi)全(quan)(quan)球產業鏈經(jing)歷一次大范(fan)圍(wei)停擺從而引發全(quan)(quan)球性社會(hui)危(wei)機(ji)。

如何讓多(duo)邊機構的全球治(zhi)理重(zhong)新發揮作用(yong)令今年的G20峰(feng)會(hui)面臨嚴肅的考驗。俄烏(wu)沖突下(xia)的能(neng)源(yuan)、糧食等(deng)危機，比(bi)2008年的國際金融危機更加(jia)嚴峻(jun)。

NBD：國際組織在當前的國際環境下該如何發揮作用？

王在邦：目前國(guo)際多(duo)邊機構面(mian)臨(lin)的困難，使全球治理陷入失序(xu)失效狀態。

全(quan)球性(xing)多邊機構可(ke)以通過和區域合(he)(he)作組織加(jia)強(qiang)溝通協調(diao)與合(he)(he)作，推進區域性(xing)治理合(he)(he)作。例如，上合(he)(he)組織，一帶一路合(he)(he)作機制等等，都可(ke)以加(jia)強(qiang)與聯合(he)(he)國(guo)及(ji)其相關(guan)機構的合(he)(he)作，在國(guo)際政治亂局(ju)中(zhong)發揮某種(zhong)穩(wen)定器(qi)的作用。

歐洲局勢下亞太地區機遇與挑戰并存

NBD：對于東亞地緣政治，目前來看，美國的戰略重心在中東和歐洲，這對于東亞各國的契機和挑戰有哪些？美國正在“重返亞太”嗎？

王在邦：觀察世界(jie)地緣政(zheng)治形勢，分析(xi)美國全球地緣戰略，需要(yao)從中長(chang)期和(he)戰略戰術等多(duo)個(ge)角度看問(wen)題(ti)。其(qi)實，美國一直在亞(ya)太，不存在“重返亞(ya)太”的問(wen)題(ti)。

只是在今(jin)年2月(yue)俄(e)烏(wu)沖突(tu)爆(bao)發，美國(guo)在歐(ou)洲(zhou)面臨的(de)現實挑(tiao)(tiao)戰陡然上(shang)升，歐(ou)洲(zhou)和中東地區在近期才(cai)會成為(wei)美國(guo)全球戰略(lve)的(de)重點，俄(e)烏(wu)沖突(tu)爆(bao)發后(hou)的(de)新歐(ou)洲(zhou)成為(wei)美國(guo)必須認真(zhen)對待的(de)現實挑(tiao)(tiao)戰。

在俄(e)烏(wu)沖(chong)突(tu)的(de)大背(bei)景(jing)下，亞太(tai)地區各國(guo)面(mian)臨的(de)最大挑戰是如(ru)何防止烏(wu)克(ke)蘭現狀(zhuang)被復制到區域(yu)內。最大的(de)機遇是亞太(tai)各國(guo)有機會審視俄(e)烏(wu)沖(chong)突(tu)的(de)根源和(he)教訓，避免步(bu)歐洲后塵，陷入亂局(ju)。

所(suo)以，區(qu)域內各國(guo)要堅(jian)定(ding)(ding)地維護亞(ya)太地區(qu)的(de)(de)穩(wen)定(ding)(ding)和可持續發展(zhan)(zhan)利益不(bu)動搖(yao)，要堅(jian)決地防(fang)止亞(ya)太地區(qu)經貿科技社(she)會發展(zhan)(zhan)合作被美國(guo)的(de)(de)地緣政(zheng)治沖動所(suo)撕裂(lie)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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