隨著(zhu)各地公共(gong)場所核酸(suan)點(dian)陸續消失，核酸(suan)檢測成了(le)一件不那(nei)么常見的事(shi)。

自2022年12月7日(ri)“新十條”之后(hou)，不按行政(zheng)區域(yu)開展(zhan)全員核酸檢測(ce)，進一步縮小核酸檢測(ce)范圍(wei)、減少(shao)頻次。不少(shao)檢測(ce)機構躺(tang)著入賬的日(ri)子已然(ran)過(guo)去，卻(que)至今還沒(mei)拿到現金。

現在，核(he)酸檢測(ce)企(qi)業到底應該找(zhao)誰要錢？這是個難(nan)題(ti)。

北京美(mei)因醫學檢(jian)(jian)(jian)驗(yan)實驗(yan)就(jiu)陷入了(le)一個困難：它為北京市門頭(tou)溝區(qu)永(yong)定(ding)鎮政府(fu)行政區(qu)域內(nei)人員做新冠病毒核(he)酸檢(jian)(jian)(jian)測，為了(le)讓(rang)檢(jian)(jian)(jian)測順(shun)利完成，永(yong)定(ding)鎮政府(fu)先(xian)行支(zhi)付了(le)保(bao)證(zheng)金200萬(wan)元。但是，相(xiang)關(guan)的委托檢(jian)(jian)(jian)測協議，則(ze)是應(ying)該由門頭(tou)溝區(qu)婦幼(you)保(bao)健院與美(mei)因公(gong)(gong)司(si)簽訂。這家醫院得向美(mei)因公(gong)(gong)司(si)支(zhi)付檢(jian)(jian)(jian)測費用。

檢(jian)測(ce)任(ren)務(wu)完(wan)成后，美因公(gong)司(si)找(zhao)永定鎮政府要(yao)檢(jian)測(ce)費，沒(mei)有(you)要(yao)到(dao)。雙(shuang)方訴訟，法院最終判定，這個實(shi)驗室應該(gai)向門頭溝區(qu)婦幼(you)保(bao)健(jian)院要(yao)檢(jian)測(ce)費，而不是(shi)政府。

根據東吳(wu)證券的一項(xiang)測(ce)算(suan)，截至2022年(nian)4月30日，中國一個(ge)月內因常態化核(he)酸(suan)檢測(ce)所需支出為(wei)216億(yi)元。

在這個(ge)年末突然踩(cai)下剎車的行業里，“應(ying)收帳款”成了(le)核酸檢測(ce)行業的關鍵詞(ci)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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年底收賬，有人嫌貴不付錢？

收了(le)貨，卻不(bu)付錢，有一些(xie)核酸(suan)公司已經(jing)踏上(shang)了(le)訴訟之(zhi)路(lu)。

在2021年7月(yue)底(di)至9月(yue)初，揚州(zhou)疫情(qing)暴發期(qi)間，從事新冠(guan)檢測業務的江蘇醫(yi)聯(lian)生物科技有(you)限公(gong)司（下稱“江蘇醫(yi)聯(lian)”），從嘉(jia)興醫(yi)脈(mo)賽(sai)(sai)科技有(you)限公(gong)司（下稱“醫(yi)脈(mo)賽(sai)(sai)”）采購了8866盒試劑(ji)。

當時，這兩家公司(si)約定(ding)，一盒96份(fen)裝(zhuang)的核酸檢測試劑價格576元，合同生效之日起(qi)3個月內一次性支(zhi)付(fu)(fu)全部價款(kuan)；若(ruo)延遲支(zhi)付(fu)(fu)貨款(kuan)，每延遲支(zhi)付(fu)(fu)一天，應按延遲支(zhi)付(fu)(fu)款(kuan)項部分的0.3％向供(gong)方支(zhi)付(fu)(fu)違約金。

由于(yu)這筆交(jiao)(jiao)易發生(sheng)于(yu)揚(yang)州市疫情管控期間，因此不同(tong)于(yu)一般的(de)交(jiao)(jiao)易，醫脈賽公(gong)司是在雙方沒有簽(qian)訂(ding)書(shu)面合同(tong)的(de)情況下發的(de)貨，合同(tong)則是在管控結束之后才補簽(qian)的(de)。

但是，到了付(fu)錢(qian)的時(shi)候(hou)，江蘇(su)醫聯認為(wei)當(dang)初(chu)合同(tong)約定(ding)的單(dan)價(jia)明(ming)顯(xian)高(gao)于(yu)市(shi)場(chang)價(jia)，以買貴了為(wei)理由，直(zhi)接拒絕付(fu)款(kuan)。

催款起(qi)于年(nian)底(di)，但并不順利。2021年(nian)12月(yue)底(di)，江蘇醫聯的(de)財務人員(yuan)已(yi)收到(dao)發票和合同，醫脈賽公司表示，現已(yi)經(jing)(jing)到(dao)了(le)回款期(qi)(qi)限內(nei)，麻煩幫(bang)忙安(an)排回款，但催促數次(ci)，直到(dao)2022年(nian)3月(yue)27日還是沒(mei)有回款，此時(shi)已(yi)經(jing)(jing)逾期(qi)(qi)時(shi)間很長(chang)。

江蘇醫聯(lian)給出(chu)的(de)(de)(de)理由是，醫脈賽供貨價格是6元／份，但江蘇另一家公司(si)(si)的(de)(de)(de)同(tong)種產(chan)品，單價為2.8元／份，還有一家上海公司(si)(si)的(de)(de)(de)單價為3元／份。

就此，江蘇醫聯只愿意按照同期同類產(chan)品較(jiao)低的市(shi)場(chang)價(jia)格，即3元(yuan)(yuan)／份，向醫脈賽(sai)公司(si)支付(fu)255.34萬元(yuan)(yuan)。

醫脈(mo)賽公(gong)司認為這件事太不(bu)合(he)理(li)，不(bu)僅收到貨不(bu)付(fu)款(kuan)，還對半殺價(jia)(jia)。該公(gong)司在(zai)庭審(shen)中說，疫(yi)情期間核酸(suan)檢測試劑屬于(yu)緊俏商品，一般(ban)都需(xu)要全款(kuan)提(ti)貨，而江蘇醫聯是經朋(peng)友介紹來(lai)的(de)，于(yu)是才在(zai)分文不(bu)取(qu)的(de)情況下，向其發送了(le)500多(duo)萬元(yuan)的(de)貨物，這批貨物的(de)價(jia)(jia)格在(zai)發貨前(qian)早就(jiu)談好。

核酸(suan)試劑的價(jia)格會隨市場行情(qing)發生變化，所(suo)以不同時期的核酸(suan)檢測(ce)產(chan)品，價(jia)格并(bing)不相同。2021年，全國(guo)新(xin)冠(guan)檢(jian)測(ce)廠家(jia)(jia)和原料供應商的產(chan)能恢復(fu)充分，新(xin)冠(guan)檢(jian)測(ce)行(xing)業競爭激烈，再加上當(dang)時全國(guo)多地對新(xin)冠(guan)檢(jian)測(ce)試(shi)劑盒已經進(jin)(jin)行(xing)了降(jiang)價(jia)集(ji)采(cai)，試(shi)劑盒價(jia)格逐步降(jiang)低。第二年，國(guo)家(jia)(jia)醫保(bao)局要求各省(sheng)進(jin)(jin)一(yi)步降(jiang)價(jia)，彼時對于政府組織的大規模篩查、常態化(hua)檢(jian)測(ce)，核酸檢(jian)測(ce)多人(ren)混檢(jian)按不高于每(mei)人(ren)份(fen)3.5元的標準計(ji)費。

實際上，在2021年，江蘇醫聯也跟其(qi)他公司簽過(guo)采購(gou)合同(tong)，其(qi)中有三個供貨商對核酸試(shi)劑的出(chu)價分別為5.8元／人、5元(yuan)／人、5.8元(yuan)／人，接(jie)近(jin)醫脈賽(sai)公(gong)司(si)的6元(yuan)／人。醫脈賽(sai)公(gong)司(si)因此(ci)認為，6元(yuan)是基本符合(he)當時市場價(jia)格的。

上海中(zhong)島律師事務所丁天對《財經(jing)》記(ji)者(zhe)分(fen)析，因(yin)為疫(yi)情原因(yin)，在核酸檢測及相關產品的(de)采購中(zhong)，部(bu)分(fen)約(yue)定是口頭(tou)達成的(de)或對既往(wang)協(xie)議的(de)延續(xu)，此時若對價格、付款方式等細(xi)節沒有(you)明確(que)，就可能供應商回款困難(nan)，甚(shen)至需要打官司。

最終(zhong)，醫(yi)脈賽和江蘇(su)(su)醫(yi)聯也是(shi)在(zai)法庭上見。經二(er)審判(pan)決，江蘇(su)(su)醫(yi)聯公司應按雙(shuang)方合(he)同，向醫(yi)脈賽公司支付貨款510.68萬(wan)元及逾期付款利息。

從目(mu)前已經出現(xian)的(de)訴訟情況看，漏洞一般集中(zhong)在兩個環(huan)節，一(yi)是核酸檢測(ce)產品(pin)價格波動(dong)大，部分(fen)買家(jia)在(zai)付款(kuan)環節以(yi)“嫌貴”為由拒絕付款(kuan)；二是因疫情影響交通物流，超過合(he)同(tong)約定時限或供(gong)應(ying)量(liang)后繼續(xu)供(gong)貨的，未能及時簽定新(xin)的協議。

核酸(suan)檢測價格一路下(xia)滑，是部分(fen)買主覺(jue)得“虧了”不(bu)愿付款的(de)(de)主因(yin)。對(dui)于這種(zhong)價格波動(dong)較大的(de)(de)產品(pin)，在沒有明確合同約定的(de)(de)情況下(xia)，也不(bu)能適(shi)用交易習慣，屬于《民法典(dian)》中(zhong)的(de)(de)“價款或者報(bao)酬不(bu)明確的(de)(de)”，可按照訂(ding)立合同時履(lv)行(xing)地(di)的(de)(de)市場價格履(lv)行(xing)；依法應當執行(xing)政(zheng)(zheng)府(fu)定價或者政(zheng)(zheng)府(fu)指導(dao)價的(de)(de)，依照規定履(lv)行(xing)。

“現(xian)在很多(duo)單位采購(gou)中，就(jiu)明確(que)約定(ding)了按(an)照(zhao)當(dang)地政府指導價結算。”丁天告訴《財經》記者。

一場紙面富貴

不少(shao)核(he)酸檢測、抗原檢測類(lei)公司看似賺得盆滿(man)(man)缽滿(man)(man)，但實際上拿(na)到手(shou)里(li)的現金沒多少(shao)。

國(guo)家(jia)藥(yao)(yao)品監督管理局數據顯示，中國(guo)注冊的(de)新(xin)冠病毒核酸檢測試劑盒從2020年(nian)底的(de)不足30款(kuan)，到(dao)2022年(nian)11月底共計38款(kuan)獲國(guo)家(jia)藥(yao)(yao)品監督管理局批準(zhun)。

東方證券有(you)研報(bao)指出，從市(shi)場(chang)規(gui)模(mo)來(lai)看，中國核酸檢測市(shi)場(chang)規(gui)模(mo)在2021年(nian)達到(dao)132億(yi)元(yuan)，同比增長9．1％。根據CBinsights 預測，2022年(nian)市(shi)場(chang)規(gui)模(mo)有(you)望達到(dao)146億(yi)元(yuan)。

然而(er)，現在(zai)看(kan)來這類公司有(you)(you)大量的貨款(kuan)還(huan)沒有(you)(you)收回來，動輒上億的收入，暫(zan)時仍維持(chi)在(zai)“紙面富貴”的水(shui)平。比如，蘭衛醫學（301060.SZ）2022年上半年，應(ying)收(shou)賬款達到20億(yi)元，占總資產的比例達到了65.59%，而2021年底(di)時這(zhe)個(ge)比例僅為37.73%。 

雖(sui)然(ran)公司的(de)業務實現了快速增長，但是(shi)，大篩查核酸檢(jian)測業務的(de)回款期較長，到2022年三季度，這間公司的(de)應收賬(zhang)款還在(zai)持續增加，超過23億元。

2022年(nian)上半年(nian)，蘭衛(wei)醫(yi)學的營業收入(ru)是20.61億元，也就是說，公(gong)司還(huan)沒(mei)收到(dao)的賬，與所獲得的營業收入(ru)相比，占(zhan)比超(chao)過90%。

類(lei)似的(de)，2022年(nian)看(kan)起來(lai)靠著新(xin)冠檢(jian)測業務收入頗豐(feng)的(de)檢(jian)測類(lei)公司，實則(ze)上半年(nian)應收賬款的(de)比(bi)重也不低(di)。

比(bi)如利德曼（300289.SZ）控股子公(gong)司廈門國拓，自2021年第三季度起新(xin)增代理(li)了新(xin)冠(guan)病(bing)毒核酸檢測試劑業務，公(gong)司坦言，這(zhe)項(xiang)業務在公(gong)司整體的收入比(bi)例較高(gao)。

2022年上半年，利德曼的欠款(kuan)方(fang)(fang)，前五(wu)名(ming)分別來自國(guo)藥集團(廣州(zhou))醫療(liao)器械有(you)(you)限公(gong)司(si)、北京九州(zhou)通醫藥有(you)(you)限公(gong)司(si)、安(an)徽三錦(jin)天潤科貿(mao)有(you)(you)限公(gong)司(si)、莆田市(shi)第一醫院(yuan)、河(he)南瑞景醫療(liao)器械銷售有(you)(you)限公(gong)司(si)。其(qi)中國(guo)藥方(fang)(fang)面欠款(kuan)最(zui)多，占五(wu)分之一，而莆田市(shi)第一醫院(yuan)占全部應收賬(zhang)款(kuan)的3.08%。

應收賬款(kuan)的麻(ma)煩之處在于，一旦(dan)欠(qian)款(kuan)方(fang)因為各種(zhong)原因導致財(cai)務困難，無(wu)法(fa)及(ji)時足(zu)額償(chang)還(huan)欠(qian)款(kuan)，就會給上市公司形成壞賬，也(ye)就是欠(qian)的錢有可能收不回來了(le)。

由于經(jing)營(ying)異(yi)常，資陽健順王體(ti)檢醫院(yuan)、呼(hu)和浩特(te)九華(hua)門診部、包(bao)頭中心醫院(yuan)等，欠款從幾萬元到(dao)幾十(shi)萬元不(bu)等，利德曼已經(jing)將(jiang)這些欠款全部計提為(wei)壞賬(zhang)。

財會專業(ye)(ye)(ye)人(ren)士分析表示，應收(shou)(shou)(shou)賬(zhang)款對于這些(xie)企(qi)業(ye)(ye)(ye)來講，一方(fang)面(mian)沒收(shou)(shou)(shou)回(hui)錢(qian)，另一方(fang)面(mian)還(huan)加(jia)速(su)了(le)企(qi)業(ye)(ye)(ye)的(de)現金(jin)流出，真(zhen)是(shi)“雪上加(jia)霜”。因為(wei)企(qi)業(ye)(ye)(ye)雖然(ran)看似有了(le)很(hen)高收(shou)(shou)(shou)入，實則“紙面(mian)富貴”，還(huan)沒有收(shou)(shou)(shou)到現金(jin)，但是(shi)，企(qi)業(ye)(ye)(ye)需要為(wei)自己的(de)收(shou)(shou)(shou)入先繳稅，比如流轉(zhuan)稅就是(shi)以(yi)營業(ye)(ye)(ye)收(shou)(shou)(shou)入為(wei)計算依(yi)據的(de)，企(qi)業(ye)(ye)(ye)必須按時以(yi)現金(jin)交納(na)。

“必須重視應(ying)收(shou)賬款(kuan)的管(guan)理，要明白應(ying)收(shou)賬款(kuan)每多1塊錢，當時你就少了1塊錢的現金(jin)。”中央財經大學、中國(guo)人(ren)民大學研究生客座導師馬靖昊說。

2022年(nian)(nian)12月以來，“二(er)十(shi)條”“新十(shi)條”的(de)發布和落地，各地核酸(suan)檢測停相繼(ji)撤離，多數(shu)公眾場合已不需要出示核酸(suan)證明和健康碼，生活重新回到2019年(nian)(nian)。核酸(suan)檢測公司的(de)業務量銳減，剩下的(de)就是(shi)如何收錢過年(nian)(nian)了。

作者 趙天宇 凌(ling)馨

封面圖(tu)片來源：視覺中國-VCG41N1215423803