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經(jing)記者｜張靜(jing)    每經(jing)實習(xi)記者｜夏子博    西安    每經(jing)編輯｜賀娟(juan)娟(juan)

“干(gan)這行的，有很大風險。”一(yi)位金(jin)融(rong)相關從(cong)業(ye)者談及“融(rong)資(zi)中介”時這(zhe)樣(yang)描述這(zhe)一(yi)行業(ye)，“這(zhe)里(li)是金(jin)融(rong)違(wei)規重災區之一(yi)，從(cong)業(ye)者都想(xiang)賺(zhuan)快錢、大錢，又缺乏(fa)行業(ye)標準(zhun)規定，自(zi)然(ran)存在很多灰色地帶(dai)。”

而就在(zai)數天前，陜西(xi)地產(chan)企業與(yu)融資(zi)中介之間的(de)一(yi)紙訴狀再次(ci)將(jiang)融資(zi)中介的(de)亂象、暴(bao)利、潛(qian)規則(ze)置于聚光燈下。

根據(ju)判決書，陜西太(tai)奧地產管理集(ji)團(tuan)（以下簡稱：太(tai)奧地產）通過(guo)融資中介王某某運作，成功從信達投(tou)資公(gong)司（以下簡稱：信達投(tou)資）融資7.25億(yi)元(yuan)。

事成后，太奧地產卻不(bu)愿意支付(fu)給王某某千萬元(yuan)級別服務費，雙(shuang)方多次對簿公堂，為此(ci)“爭斤論兩”，好不(bu)熱鬧......

服務費高達千萬

在這場高端(duan)“討債”開幕之前，先來盤盤雙方“底(di)細”。

王某某，男，1973年1月出(chu)生，家住北京市某城區，本次為(wei)企業對接資金方(fang)的融資中介(jie)。

太(tai)奧地產，西安地產企業，在(zai)西安最知名的(de)項目是(shi)位于西二環(huan)的(de)豐和(he)坊·太(tai)奧廣場，此(ci)外建設及完成了四(si)季(ji)風景（Ⅰ期(qi)、Ⅱ期(qi)、Ⅲ期(qi)）、都市印象solo街區等項目，已(yi)交付使用項目面積逾40萬㎡，在(zai)建面積100萬㎡。

太奧廣場

雙(shuang)(shuang)方“討債”前(qian)緣開始于2018年(nian)底，彼時地產(chan)(chan)行業(ye)正處(chu)“黃金(jin)期”，急需用錢的太奧地產(chan)(chan)找到(dao)了“神通廣大(da)”的融資中(zhong)介王某某，希望能獲(huo)得一(yi)筆流動資金(jin)投入西(xi)安(an)韓南韓北村城中(zhong)村改造項目，雙(shuang)(shuang)方隨(sui)后(hou)一(yi)拍即合。

2018年12月(yue)，太奧地產(chan)與(yu)王某(mou)某(mou)簽訂《咨(zi)詢服(fu)務協議》，王某(mou)某(mou)需(xu)要利用其(qi)在投融資領域的資源和經(jing)驗，為太奧地產(chan)及旗下項目聯系資金(jin)方(fang)(fang)信達投資，協助與(yu)資金(jin)方(fang)(fang)磋商、談判，促成簽訂融資文件等(deng)，類似于資金(jin)“掮(qian)客”。

合同簽訂10個月后，信達投資(zi)采取“股(gu)+債”的方式為陜西太奧間接持股(gu)公司成功放款7.25億元，債權投資(zi)期限(xian)為2年。

陜(shan)西太(tai)奧(ao)則需要向王某某每年支付巨額咨詢服務費(fei)，收費(fei)標準為資金方劃(hua)轉貸款(kuan)(kuan)余額的1.2%，即按照7.25億元貸款(kuan)(kuan)額度計算(suan)，需每年支付870萬(wan)元左右，為期2年。

上述從業人員告訴(su)記(ji)者(zhe)：“實際上1.2%的費用(yong)率并不(bu)算高，目前市價普(pu)遍在2%左右，前幾(ji)年甚至可以(yi)達到3%-5%，都是動輒(zhe)幾(ji)百上千(qian)萬的生(sheng)意。”

記者來到融資(zi)項(xiang)目(mu)(mu)韓(han)南韓(han)北村城(cheng)中(zhong)村改造(zao)項(xiang)目(mu)(mu)實地勘察發現(xian)，太奧地產參(can)股(gu)公(gong)司陜西(xi)中(zhong)軒置(zhi)業有限(xian)公(gong)司為項(xiang)目(mu)(mu)建設單位，建筑主(zhu)體已大致(zhi)完工。

施工人員告訴記者：“項(xiang)目內部預計(ji)在(zai)今年(nian)8月底(di)(di)完(wan)(wan)工，外立面(mian)大致在(zai)11月，估計(ji)今年(nian)年(nian)底(di)(di)就能全(quan)部完(wan)(wan)工。”

韓南韓北城中村(cun)改造(zao)項目

但(dan)項目(mu)進度(du)順利(li)之余，依靠資金(jin)施工的陜西(xi)太(tai)奧地產管(guan)理集(ji)團卻“翻臉不認人”，連第一年(nian)的咨詢服務費(fei)都未如約支(zhi)付，雙方由此開(kai)始了漫長的“討債(zhai)”歷程。

兩度對簿公堂 

2020年2月(yue)，由(you)于遲遲未等到服(fu)務費(fei)，雙(shuang)方(fang)頭一次(ci)對簿公(gong)堂，王某某上訴(su)要(yao)求太奧地產支付頭一年的咨詢服(fu)務費(fei)870萬元及違約金。

太奧公司(si)也給出(chu)自(zi)己“違約(yue)”原因，其認為(wei)王某(mou)某(mou)并(bing)未(wei)按照(zhao)合同要求履行(xing)義務(wu)，項目權利人(ren)開展的融(rong)資業務(wu)與太奧公司(si)并(bing)無直(zhi)接關(guan)聯，系自(zi)身通過各(ge)種途徑持續獲(huo)取多家資金方的融(rong)資，與王某(mou)某(mou)無關(guan)。

問(wen)題在于，王某(mou)某(mou)履行(xing)義務了嗎(ma)？

從判(pan)決結果(guo)及資(zi)金到(dao)位情況來看(kan)，肯定是履行了，但可能就是沒做(zuo)到(dao)“甲(jia)方”的心坎上，讓太奧地產方覺得(de)服務“質次(ci)價高(gao)”。

經(jing)過一審(shen)和二(er)審(shen)，王(wang)某某勝訴，如愿拿(na)到了(le)(le)第一個年度(du)的(de)咨(zi)詢服務費，隨后在2021年拿(na)到了(le)(le)第二(er)個年度(du)的(de)咨(zi)詢服務費。

至此，王某某已經如約(yue)拿到兩年約(yue)1700萬(wan)元的咨詢服(fu)務費。

但(dan)2年期(qi)到期(qi)后，太奧(ao)地產的(de)7.25億元項目貸(dai)款卻仍未還上，并向(xiang)信達投資申請再延(yan)期(qi)1年至2022年。

關(guan)于(yu)這(zhe)第(di)3年(nian)度的(de)800多萬元咨(zi)詢服務費究(jiu)竟該(gai)不(bu)該(gai)支付？怎么支付？卻(que)讓(rang)雙(shuang)方再次(ci)爭執(zhi)，二度對簿公堂。

2022年，王(wang)某(mou)某(mou)再次向法院起訴，要求太奧地產支付第(di)3年度的咨詢服務費870萬元(yuan)及違約金(jin)。

太(tai)奧地產則頗感“委屈”，因為(wei)在兩(liang)年貸款期(qi)限屆滿時，太(tai)奧地產繞過(guo)王某(mou)(mou)某(mou)(mou)，自行對(dui)接信達投資公司申請(qing)對(dui)借(jie)款延期(qi)，幾番努力后達成展期(qi)，王某(mou)(mou)某(mou)(mou)未(wei)參與本次新協議簽訂過(guo)程，亦未(wei)對(dui)本次協議簽訂提供服務，自然不(bu)應再收取“天價”服務費。

王某某辯稱，太(tai)奧(ao)地產與(yu)信達投資簽(qian)訂合同(tong)時屬“2+1”的借款(kuan)合同(tong)，其中規(gui)定如滿兩年后(hou)太(tai)奧(ao)公(gong)司(si)對資金(jin)方仍有未償還(huan)貸(dai)款(kuan)，則太(tai)奧(ao)公(gong)司(si)仍需向(xiang)王某某繼(ji)續支付貸(dai)款(kuan)余額1.2%的第3年度咨詢服務費。

圖片來源：中國裁判文書網(wang)

最終，法院認定(ding)太奧公(gong)司在借(jie)款(kuan)滿兩年后(hou)獲(huo)得借(jie)款(kuan)展期，而非(fei)與信達公(gong)司之間成立了新(xin)的借(jie)款(kuan)關系，王某某已根據《咨詢(xun)服務(wu)(wu)協議》的約(yue)定(ding)履行了合(he)同(tong)義務(wu)(wu)，有(you)權(quan)要求(qiu)太奧公(gong)司繼續(xu)支付咨詢(xun)服務(wu)(wu)費。

2022年8月8日，北京市西城區人民(min)法院(yuan)作出一(yi)審判(pan)決，太奧地(di)產需支付王某(mou)某(mou)咨詢服務費870萬元及(ji)違約金。

太奧地(di)產不服提出(chu)訴(su)訟(song)，經北京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作出(chu)二審判(pan)決，駁回上訴(su)，維持原判(pan)。

目前(qian)，企(qi)查查顯示，太奧(ao)地產已存在(zai)訴訟相關(guan)870萬元的被執(zhi)行(xing)金額(e)，公司還存在(zai)兩筆(bi)分(fen)別為(wei)995萬元、1.14億元的被執(zhi)行(xing)金額(e)，總被執(zhi)行(xing)總金額(e)1.32億元。

圖片(pian)來(lai)源：企查查

就以上情(qing)況(kuang)，記(ji)者致電(dian)太奧地產方，在記(ji)者表(biao)明采訪意圖(tu)后，對方表(biao)示“不(bu)用(yong)了(le)，謝謝”后電(dian)話(hua)被掛斷(duan)。

起底融資中介亂象

實際上，類似的(de)融(rong)資中介(jie)“扯皮(pi)”近年來時有發生，而太奧地(di)產(chan)這一(yi)系(xi)列的(de)訴(su)訟，再次將(jiang)企業融(rong)資中的(de)潛規則(ze)放在了陽光下“暴曬(shai)”。

非從(cong)業者很(hen)難想象，在(zai)互聯網信息差逐漸(jian)縮小情況下，還存(cun)在(zai)依靠(kao)“人脈(mo)”對接上資(zi)金方便能“開張吃(chi)一年”，拿到超過千(qian)萬元居(ju)間服務(wu)費的資(zi)金“掮客”。

資金“掮客”更正式的名字叫融資中介，其普遍與銀行、風險投資機構等資金方機構關系較“鐵”，有了多樣化的資金渠道之后，融資中介通過撮合需要融資的企業和資方，提供制定方案、協助溝通、風險管理等服務，事成后，以貸款額1%—3%之間計收居間費（目前(qian)行情普遍2%）。

上述(shu)從業人(ren)員告(gao)訴(su)記者：“企業‘缺錢’第(di)一考(kao)慮(lv)的肯(ken)定是(shi)銀行貸(dai)款，但(dan)是(shi)銀行貸(dai)款找不(bu)出來的時候，股權融資(zi)又太漫長，不(bu)確(que)定性太大(da)，大(da)家(jia)最后(hou)就只能考(kao)慮(lv)債權資(zi)金(jin)，要是(shi)有實力的話誰也不(bu)想支付(fu)這2%的‘額外利息’”。

而融資中(zhong)介作為游離在(zai)這(zhe)之間的(de)“掮客”，普(pu)遍缺乏行業標(biao)準(zhun)規(gui)定，自(zi)然灰色(se)地帶叢生，尤其(qi)是(shi)一(yi)些(xie)高負債率、重資產(chan)行業因(yin)為融資成本高，滋生中(zhong)介領域的(de)腐(fu)敗行為的(de)概率也(ye)更(geng)高。

據中央紀(ji)委國家監委網站公告稱，自2022年(nian)1月開展融(rong)資領域腐敗問題專項整(zheng)治以來(lai)，江(jiang)蘇省鎮江(jiang)市紀(ji)委監委倒(dao)查(cha)近十(shi)年(nian)融(rong)資業務(wu)，受賄行(xing)賄并查(cha)。江(jiang)蘇共(gong)立案查(cha)處黨員干(gan)(gan)部(bu)22人，其中縣處級干(gan)(gan)部(bu)3人，查(cha)處資金“掮(qian)客”10人，挽損近16億元。

圖片來源：中央紀委(wei)國家監委(wei)網(wang)站

今年1月12日，湖南省人民檢察院官網(wang)通報一例為城(cheng)投(tou)融資行(xing)賄案。融資中介程(cheng)某某為涉事城(cheng)投(tou)公司先后融資11億(yi)元(yuan)，收取中介費(fei)3580萬元(yuan)。程(cheng)某某套現2450萬元(yuan)，并向時任(ren)城(cheng)投(tou)公司總經理(li)行(xing)賄710萬元(yuan)，最終程(cheng)某某被判(pan)犯行(xing)賄罪，判(pan)處有期徒刑十年，并處罰金六十五萬元(yuan)。

“主要是心太(tai)沉(chen)了，行(xing)業賺快錢習慣了。”上述(shu)從(cong)業人員分析道，如果融(rong)資(zi)(zi)中(zhong)介(jie)把融(rong)資(zi)(zi)成本(ben)(ben)(ben)“卷(juan)”起來(lai)，最(zui)終會導(dao)致整個社會的融(rong)資(zi)(zi)成本(ben)(ben)(ben)抬高，原本(ben)(ben)(ben)可能融(rong)資(zi)(zi)成本(ben)(ben)(ben)是7-8個點(dian)就(jiu)能拿到(dao)，現在融(rong)資(zi)(zi)中(zhong)介(jie)讓貸(dai)款方需要9-10個點(dian)才(cai)能拿到(dao)資(zi)(zi)金(jin)，將會擾(rao)亂市場經濟秩序。

“但(dan)從行業(ye)角度看，不(bu)能(neng)以片(pian)面來看這(zhe)個事(shi)兒，中介也有其存在意義，如(ru)果你把這(zhe)些(xie)人全部‘一(yi)棒子打(da)死’的(de)(de)話，企業(ye)融資找(zhao)不(bu)到(dao)過渡(du)，無法緩解現金流壓(ya)力(li)可(ke)能(neng)真正的(de)(de)就(jiu)倒閉了，所以最重(zhong)要的(de)(de)是要好(hao)好(hao)的(de)(de)規(gui)范一(yi)下行業(ye)標(biao)準，出(chu)臺(tai)相關法律法規(gui)約束從業(ye)人員(yuan)。”上述從業(ye)人員(yuan)進一(yi)步表示(shi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