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經(jing)記者｜孔澤思    每經(jing)編(bian)輯(ji)｜王月龍(long) 楊夏(xia) 易啟江    

近日(ri)，《每日(ri)經濟(ji)新聞(wen)》記者收(shou)到爆料信息，稱中(zhong)華少年兒(er)(er)童慈善救助基金(jin)會(hui)(hui)（以(yi)下簡稱“兒(er)(er)慈會(hui)(hui)”）“9958兒(er)(er)童緊急救助”項(xiang)目(mu)(mu)“廊坊負(fu)責人”柯(ke)某孝卷走近千萬(wan)善款。目(mu)(mu)前(qian)，多位受助患兒(er)(er)家長在北京(jing)兒(er)(er)慈會(hui)(hui)辦公大樓門口討要說法(fa)。

張海(hai)友(you)（化名）來(lai)自(zi)山(shan)東，他告訴記者，柯(ke)某孝以“兒慈會地區(qu)負責人”身份向(xiang)他們宣傳一種(zhong)“配(pei)捐(juan)”活動，以他本人為(wei)例，需要提交孩(hai)子(zi)15萬(wan)(wan)元的未報銷(xiao)醫療(liao)發票，并(bing)籌集14.5萬(wan)(wan)元打(da)到(dao)指(zhi)定的個人賬戶(hu)。如果不出(chu)意外，20天后他就(jiu)能獲得兒慈會的配(pei)捐(juan)，收到(dao)從官方(fang)賬戶(hu)轉(zhuan)來(lai)15萬(wan)(wan)元善(shan)款(kuan)(kuan)，“聽病友(you)們說，這種(zhong)模式已經操作(zuo)了很多年(nian)，以前參與(yu)的人都順(shun)利拿到(dao)回(hui)款(kuan)(kuan)”。不幸(xing)的是，張海(hai)友(you)第一次參與(yu)就(jiu)遭遇(yu)騙(pian)局(ju)，討回(hui)本金(jin)也幾(ji)無希望。

9月13日，兒慈會(hui)在官網發布了(le)聲(sheng)明(ming)，否(fou)認柯某(mou)孝為其工作人員，稱(cheng)其只是在廊坊地區“當(dang)過(guo)短暫(zan)的志愿者”，兒慈會(hui)官方(fang)(fang)也從(cong)未(wei)收到過(guo)1000萬元(yuan)善款。聲(sheng)明(ming)還表示，柯某(mou)孝已被(bei)警(jing)方(fang)(fang)拘押，正在接受(shou)調查。

不(bu)過(guo)，從公(gong)開(kai)信(xin)息和舉報材料(liao)來看，至(zhi)少在9月上旬，柯某(mou)孝的(de)“廊坊團隊主(zhu)任”稱號還掛在兒慈會公(gong)眾號上。記(ji)者也(ye)在調查中發現，上述的(de)“配捐”操(cao)作本(ben)身也(ye)涉嫌違規，近年來類似騙局更是(shi)屢見不(bu)鮮。

網傳近千萬善款去向不明

張(zhang)海友曾是企業技(ji)術(shu)人員，收入(ru)可(ke)觀。但(dan)在(zai)8年前(qian)，他的(de)孩子(zi)患上(shang)了惡(e)性腫瘤，目前(qian)癌細胞(bao)已(yi)經發(fa)生(sheng)骨轉(zhuan)移。他告訴(su)《每日(ri)經濟新(xin)(xin)聞(wen)》記者，孩子(zi)所在(zai)的(de)腫瘤醫院新(xin)(xin)引進了一種新(xin)(xin)的(de)治療方法(fa)，但(dan)這種治療是完全自(zi)費的(de)，一次(ci)就(jiu)要花(hua)費數萬(wan)元，“為(wei)了給孩子(zi)治病，賣了兩套房(fang)子(zi)，花(hua)了三四百萬(wan)，現在(zai)已(yi)經負債累累”。

就在8月，張(zhang)海友(you)從(cong)病友(you)處(chu)聽(ting)說了“配捐(juan)”活動。這種所謂的(de)(de)“配捐(juan)”，就是患兒(er)家(jia)屬自己籌(chou)款捐(juan)給(gei)(gei)慈(ci)善(shan)機構，慈(ci)善(shan)機構再(zai)按(an)一(yi)定(ding)比例加(jia)錢，捐(juan)贈給(gei)(gei)受助患兒(er)。在實際操作中(zhong)，張(zhang)海友(you)和病友(you)們按(an)要(yao)求(qiu)先打(da)款到“中(zhong)間人”張(zhang)某的(de)(de)銀行(xing)賬戶(hu)中(zhong)，再(zai)由張(zhang)某轉給(gei)(gei)柯(ke)某孝，在病友(you)們眼中(zhong)，最后這筆款項(xiang)應該(gai)會匯集(ji)到兒(er)慈(ci)會。但(dan)從(cong)兒(er)慈(ci)會的(de)(de)聲(sheng)明來(lai)看，這些善(shan)款或(huo)流失在了中(zhong)間環(huan)節。

盡管對捐贈模(mo)式有過疑問，但(dan)在(zai)(zai)經濟壓力(li)下，張(zhang)海(hai)友還是在(zai)(zai)8月(yue)下旬(xun)向張(zhang)某賬戶轉去了14.5萬元(yuan)，約(yue)定9月(yue)15日回款。“配捐在(zai)(zai)病(bing)友群里已經存在(zai)(zai)很長時間了，他們9958項目(mu)團隊會發布信息(xi)，說(shuo)有幾個參與(yu)名額，需要(yao)提供多(duo)少的發票，發票金(jin)額門(men)檻夠了才(cai)能參加”。

張海(hai)友表示，不少病友轉(zhuan)款給組織者個(ge)人(ren)之(zhi)后，獲得了(le)兒慈(ci)會的官方賬戶回款。但張海(hai)友并沒(mei)有這(zhe)么幸運，他還(huan)在等待(dai)回款之(zhi)時，就(jiu)聽到(dao)了(le)柯某孝“跑路”的消息。“我們腫(zhong)瘤(liu)醫院的患兒家長(chang)發現這(zhe)個(ge)問題是在9月9號，其實8月20多(duo)號就(jiu)已經(jing)有一批家長(chang)沒(mei)收(shou)到(dao)回款了(le)，就(jiu)說是項目審核卡住了(le)，就(jiu)一直延遲。”據張海(hai)友描(miao)述，目前(qian)他身邊統計出來(lai)被(bei)卷走的善款就(jiu)有近千萬元。

“志愿者”還是“團隊主任”？

近(jin)幾日，柯(ke)某(mou)孝“卷款跑路”事件不斷發(fa)(fa)酵。兒慈會(hui)在9月13日發(fa)(fa)布(bu)聲(sheng)明，稱(cheng)柯(ke)某(mou)孝并非工(gong)作人員(yuan)，僅做過短(duan)期志愿(yuan)者，兒慈會(hui)也從(cong)未委托其籌款，更沒有(you)收到所謂(wei)的“千萬資金”。

兒慈會的聲明和眾多家長的說法變成了“羅生(sheng)門(men)”，而爭論的關鍵(jian)點之一就在(zai)于，柯某(mou)孝(xiao)究竟(jing)是什么身份？

根據多位受訪者(zhe)提供的資料，兒慈(ci)會(hui)(hui)旗下微信(xin)公眾號“9958兒童救助項目(mu)”2月24日發布的《新(xin)成長(chang)(chang)·新(xin)格局丨中(zhong)華(hua)兒慈(ci)會(hui)(hui)項目(mu)四部全國網絡平臺培訓(xun)活動暨2023年發展(zhan)共創會(hui)(hui)順利舉辦》一文中(zhong)，將柯某(mou)孝身份(fen)描述為“中(zhong)華(hua)兒慈(ci)會(hui)(hui)項目(mu)四部9958廊坊團(tuan)隊主任”，柯某(mou)孝本(ben)人還獲得(de)了兒慈(ci)會(hui)(hui)理事長(chang)(chang)王林頒發的“中(zhong)華(hua)兒慈(ci)會(hui)(hui)2022年度最佳領(ling)導力獎”。

“9958作為(wei)公益領域的(de)(de)(de)一(yi)(yi)個慈善標桿，可以說(shuo)是(shi)一(yi)(yi)直被(bei)模仿(fang)，從未被(bei)超(chao)越，截(jie)至(zhi)目前9958的(de)(de)(de)總籌款(kuan)(kuan)已超(chao)過16個億，在(zai)去年那(nei)樣一(yi)(yi)個困難的(de)(de)(de)時(shi)期，9958依舊超(chao)額(e)完(wan)成(cheng)的(de)(de)(de)籌款(kuan)(kuan)任務，所以我希望(wang)在(zai)未來9958能繼續發展，再(zai)創佳績，繼續發揮在(zai)公益領域中領頭(tou)羊的(de)(de)(de)作用。”王林(lin)在(zai)活(huo)動上致辭時(shi)表示。

不過，上(shang)述文章已在9月7日修(xiu)改，柯某(mou)孝名字與(yu)頭(tou)銜(xian)已經刪去，相關(guan)位置僅留(liu)下了(le)“中華、”字樣。不過柯某(mou)孝的獎杯(bei)圖(tu)片及(ji)其“2023籌款(kuan)任(ren)務簽(qian)約(yue)儀(yi)式”的合(he)影還留(liu)在公眾號上(shang)。

看到兒(er)慈(ci)會的(de)回應之后，張(zhang)海友告訴記(ji)(ji)者(zhe)，他(ta)曾當面從工作人員處得知，兒(er)慈(ci)會3月就已和(he)柯某孝解約，“柯某孝長期以(yi)地區負責人身份活動，現在又說是志愿者(zhe)，他(ta)們前后矛(mao)盾。”不過，記(ji)(ji)者(zhe)未能獲得上述對(dui)話(hua)的(de)錄音。

在兒(er)慈會官(guan)網(wang)的介紹中(zhong)，其自(zi)稱(cheng)是民(min)政部主(zhu)管的全國性公募基金(jin)會。該會于2009年9月(yue)10日獲國務(wu)院批準，2010年1月(yue)12日成立，2016年9月(yue)1日榮(rong)獲民(min)政部頒發的首批《基金(jin)會法人(ren)登記證(zheng)書（慈善(shan)(shan)組織(zhi)）》和《慈善(shan)(shan)組織(zhi)公開募捐資格證(zheng)書》。9958兒(er)童(tong)大(da)病緊(jin)急救助(zhu)項(xiang)目是兒(er)慈會的自(zi)主(zhu)項(xiang)目，致力于保(bao)障貧困大(da)病兒(er)童(tong)的生存權。

面(mian)對外界的(de)質疑，兒慈(ci)會(hui)是否還有新(xin)的(de)回(hui)應？9月(yue)14日下(xia)午，記(ji)者也(ye)致電兒慈(ci)會(hui)，工作人(ren)員登記(ji)信(xin)息后，表示會(hui)有同事回(hui)電聯系。但截至發稿，記(ji)者并(bing)未收到來電。

不合規的(de)“配(pei)捐”

在大多(duo)數人的(de)(de)認知中，社會(hui)捐(juan)贈應該是(shi)先(xian)申請登記(ji)，符合條件的(de)(de)就可獲得救助，對于(yu)此類先(xian)集資再回款的(de)(de)受助行為，張(zhang)海友也曾有過不解。因(yin)為孩(hai)子的(de)(de)疾(ji)病，張(zhang)海友和諸多(duo)病友家庭都(dou)(dou)耗盡家資，甚至背負高額貸(dai)款。“也因(yin)為病友們很長時間都(dou)(dou)這樣(yang)做，我們也沒(mei)多(duo)想。”張(zhang)海友表示(shi)。

事實上，這種已經(jing)存在很長時間的“配捐”，不(bu)僅(jin)風(feng)險很大(da)，甚至也是違法違規的。

據澎湃新聞報道，2021年(nian)，來自(zi)湖北、廣西、北京(jing)等地的多(duo)個(ge)白血病患兒家庭向澎湃新聞反映(ying)稱遭(zao)遇慈(ci)善(shan)“配(pei)捐(juan)”騙局，他們經人介紹參與到多(duo)個(ge)“配(pei)捐(juan)”活動中(zhong)，自(zi)籌數十(shi)萬元善(shan)款后卻難以(yi)追(zhui)回。

廣東(dong)國鼎律師(shi)事務所高級合伙人(ren)、知名公益律師(shi)廖建勛在(zai)接受《每日經(jing)濟(ji)新聞》記者采訪時表(biao)示(shi)，配(pei)(pei)捐(juan)(juan)(juan)(juan)(juan)一(yi)(yi)般是(shi)為(wei)了(le)鼓勵(li)捐(juan)(juan)(juan)(juan)(juan)贈者，慈善組織按照一(yi)(yi)定的(de)比例，在(zai)捐(juan)(juan)(juan)(juan)(juan)助者金額上增加(jia)額外(wai)的(de)捐(juan)(juan)(juan)(juan)(juan)款，從本意上講(jiang)是(shi)一(yi)(yi)種慈善行(xing)為(wei)。“但是(shi)受助者的(de)家屬，通過所謂‘配(pei)(pei)捐(juan)(juan)(juan)(juan)(juan)’，自己(ji)捐(juan)(juan)(juan)(juan)(juan)款來獲得(de)機構的(de)額外(wai)捐(juan)(juan)(juan)(juan)(juan)贈，這樣的(de)行(xing)為(wei)脫離了(le)真(zhen)正(zheng)的(de)捐(juan)(juan)(juan)(juan)(juan)贈，我認為(wei)它是(shi)不誠信的(de)，也(ye)不應該提倡的(de)，甚至是(shi)一(yi)(yi)種欺詐。”

《中華(hua)人民共和國慈(ci)善(shan)法》對捐(juan)贈的財產、慈(ci)善(shan)組(zu)織接受捐(juan)贈的要求、捐(juan)贈人應履行的捐(juan)贈義務(wu)作了(le)規(gui)定。其中第(di)四十(shi)條規(gui)定，捐(juan)贈人與慈(ci)善(shan)組(zu)織約定捐(juan)贈財產的用途和受益人時，不得(de)指定捐(juan)贈人的利害關系人作為受益人。

而(er)且，在捐(juan)贈(zeng)過程(cheng)中，通過上(shang)文的(de)“中間(jian)人(ren)”形式，也是(shi)不(bu)合規范(fan)的(de)。廖(liao)建勛表示，一般的(de)配捐(juan)，捐(juan)款應該(gai)是(shi)交給(gei)慈善組織的(de)統一賬(zhang)戶。“如果是(shi)用慈善組織的(de)個人(ren)賬(zhang)戶接(jie)受(shou)捐(juan)款，不(bu)僅不(bu)規范(fan)，同時也存在著巨大(da)的(de)風險。所以無論是(shi)捐(juan)贈(zeng)者還是(shi)受(shou)助者，對(dui)個人(ren)賬(zhang)戶來接(jie)受(shou)資金(jin)的(de)行為(wei)，都(dou)要保持(chi)高(gao)度警惕，避免上(shang)當受(shou)騙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