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經記(ji)者｜陳浩    每經編輯｜董興生(sheng)    

粵(yue)(yue)港(gang)澳(ao)大(da)灣(wan)(wan)(wan)區(qu)(qu)是中國開放水平最高(gao)、經(jing)濟最具活力(li)的區(qu)(qu)域之一。自2019年(nian)2月《粵(yue)(yue)港(gang)澳(ao)大(da)灣(wan)(wan)(wan)區(qu)(qu)發(fa)展規劃綱要》頒布(bu)以來，高(gao)質量建(jian)設粵(yue)(yue)港(gang)澳(ao)大(da)灣(wan)(wan)(wan)區(qu)(qu)取得(de)階段(duan)性成效，粵(yue)(yue)港(gang)澳(ao)大(da)灣(wan)(wan)(wan)區(qu)(qu)正朝著建(jian)成國際一流(liu)灣(wan)(wan)(wan)區(qu)(qu)和世界級城市群的目(mu)標前(qian)進。

5年來，粵(yue)(yue)(yue)港澳(ao)(ao)大(da)灣區(qu)城市群(qun)正在崛起(qi)。2023年，粵(yue)(yue)(yue)港澳(ao)(ao)大(da)灣區(qu)經濟(ji)總(zong)量(liang)(liang)突破14萬億元，以不到全國0.6%的國土面積(ji)、6%的人口總(zong)量(liang)(liang)，創(chuang)造了(le)全國1/9的經濟(ji)總(zong)量(liang)(liang)；“深圳-香港-廣州(zhou)”科技集群(qun)連續五年蟬(chan)聯全球第二位，區(qu)域(yu)合(he)作的加深也為(wei)粵(yue)(yue)(yue)港澳(ao)(ao)大(da)灣區(qu)帶來了(le)更多發展(zhan)機遇。今(jin)年6月(yue)，深中通(tong)道正式開通(tong)，開創(chuang)了(le)灣區(qu)交通(tong)發展(zhan)新格局。

粵港(gang)澳大灣(wan)區在當今全球(qiu)經濟格局中的地位如何？哪(na)些產(chan)業最有潛力成(cheng)為未來的新興增長(chang)點？如何看(kan)待香港(gang)當前面臨的挑(tiao)戰？

在(zai)每(mei)日(ri)經濟新(xin)聞成立20周(zhou)年之際，中(zhong)山大學(xue)嶺(ling)南(nan)學(xue)院經濟學(xue)系教授、中(zhong)山大學(xue)港澳(ao)珠江(jiang)三角洲研究中(zhong)心副(fu)主任林江(jiang)接(jie)受了《每(mei)日(ri)經濟新(xin)聞》記者（以下簡(jian)稱NBD）專訪(fang)。

林(lin)江表示(shi)(shi)(shi)，粵港澳大(da)灣(wan)區(qu)是(shi)市場和(he)技術的(de)試驗田，大(da)灣(wan)區(qu)最重要(yao)的(de)就是(shi)對(dui)(dui)(dui)外開(kai)放(fang)(fang)，凡是(shi)有(you)利于對(dui)(dui)(dui)外開(kai)放(fang)(fang)或者(zhe)需要(yao)借(jie)助對(dui)(dui)(dui)外開(kai)放(fang)(fang)來(lai)發展的(de)產業，都需要(yao)大(da)灣(wan)區(qu)。他(ta)同時表示(shi)(shi)(shi)，在地(di)緣(yuan)政治錯綜復雜的(de)情況下，應該更好地(di)發揮香(xiang)港的(de)作(zuo)用，“大(da)灣(wan)區(qu)是(shi)因為有(you)香(xiang)港，才能在國家新一(yi)輪高(gao)水平對(dui)(dui)(dui)外開(kai)放(fang)(fang)中顯示(shi)(shi)(shi)出自己的(de)價值”。

中山大學港澳珠江三角洲研究中心副主任林江 圖片來源：受訪者供圖

優化營商環境關鍵在于讓企業家有信心

NBD：《粵港澳大灣區發展規劃綱要》發布已有5年，這5年粵港澳大灣區有哪些新變化和新趨勢？

林江：過去5年中(zhong)，有3年時(shi)間受新冠疫(yi)(yi)情影響。大灣區最重(zhong)要(yao)的就是(shi)對(dui)外開放，3年疫(yi)(yi)情對(dui)大灣區經濟(ji)發展的影響還(huan)是(shi)很大的。

我覺得(de)，這5年大灣區主(zhu)要是(shi)(shi)在(zai)基(ji)建(jian)(jian)上做出了(le)(le)不少成績，例如港珠澳(ao)大橋、深中通(tong)(tong)道這些(xie)標志性的基(ji)建(jian)(jian)，都帶(dai)有非常明(ming)顯的灣區特色。還有就是(shi)(shi)跨(kua)市(shi)地(di)(di)鐵，除了(le)(le)廣佛地(di)(di)鐵早已開(kai)通(tong)(tong)運營外，廣州與東莞、東莞與深圳之間都將迎(ying)來跨(kua)市(shi)地(di)(di)鐵。跨(kua)市(shi)地(di)(di)鐵是(shi)(shi)很創新的概念，讓(rang)(rang)地(di)(di)鐵不再僅(jin)僅(jin)是(shi)(shi)城市(shi)內部的交通(tong)(tong)工具，而是(shi)(shi)讓(rang)(rang)地(di)(di)鐵城際化了(le)(le)。這些(xie)基(ji)建(jian)(jian)促進了(le)(le)灣區城市(shi)間的融合。

另外(wai)，港(gang)(gang)澳(ao)跟內地城市(shi)(shi)在(zai)(zai)科(ke)(ke)技(ji)合(he)(he)作上邁上了(le)(le)更高的(de)層次，比如說(shuo)，香(xiang)港(gang)(gang)中文(wen)大(da)學有(you)了(le)(le)深圳校(xiao)區，香(xiang)港(gang)(gang)科(ke)(ke)技(ji)大(da)學有(you)了(le)(le)廣州校(xiao)區，這(zhe)不僅是(shi)(shi)高等教(jiao)育(yu)的(de)跨(kua)境延伸(shen)，也(ye)標志著(zhu)大(da)灣(wan)區城市(shi)(shi)在(zai)(zai)科(ke)(ke)技(ji)合(he)(he)作領域有(you)了(le)(le)進(jin)一步的(de)拓展(zhan)。我經(jing)常給香(xiang)港(gang)(gang)公務員上課(ke)，過去香(xiang)港(gang)(gang)人基(ji)本(ben)上只關(guan)心自己的(de)事(shi)(shi)情，現(xian)在(zai)(zai)他們都很(hen)關(guan)心大(da)灣(wan)區發展(zhan)對香(xiang)港(gang)(gang)的(de)影響，這(zhe)其實是(shi)(shi)前(qian)所未有(you)的(de)事(shi)(shi)，這(zhe)對于灣(wan)區融合(he)(he)發展(zhan)來說(shuo)是(shi)(shi)一件很(hen)可喜(xi)的(de)事(shi)(shi)。

NBD：過去5年，粵港澳大灣區遇到了哪些挑戰？

林江：從(cong)(cong)正(zheng)面(mian)角度(du)看(kan)，地(di)鐵(tie)(tie)聯通、高鐵(tie)(tie)聯通、高速(su)公路聯通，這些都是(shi)(shi)(shi)大灣區看(kan)得(de)見(jian)的成果，但(dan)是(shi)(shi)(shi)這里(li)面(mian)也存在(zai)不(bu)少需要(yao)解決(jue)的問題。像(xiang)廣(guang)(guang)深港高鐵(tie)(tie)，我經常從(cong)(cong)廣(guang)(guang)州去香港，一(yi)般坐到深圳(zhen)(zhen)(zhen)北就下(xia)車(che)了，因(yin)為從(cong)(cong)廣(guang)(guang)州南坐到香港西(xi)九龍(long)（票價）是(shi)(shi)(shi)215元，但(dan)是(shi)(shi)(shi)從(cong)(cong)廣(guang)(guang)州南到深圳(zhen)(zhen)(zhen)北、深圳(zhen)(zhen)(zhen)北到香港西(xi)九龍(long)，分別只要(yao)七(qi)十幾元。這兩段鐵(tie)(tie)路計價機制很不(bu)一(yi)樣，很難協同，客流量基本上到深圳(zhen)(zhen)(zhen)北就流失了。

現在大灣區交通(tong)已經很便利了，再大量增加基(ji)建設施，未來可能存在供(gong)給過剩的(de)問題。

另外，由于(yu)地(di)緣政治形勢的(de)變化，我覺得大灣區面(mian)臨前(qian)所未有(you)的(de)挑戰(zhan)。對香港來講，它的(de)國際金融(rong)中(zhong)心(xin)地(di)位受到了很大挑戰(zhan)。

NBD：優化營商環境是增強經濟活力的關鍵舉措，對此您有哪些建議？

林江：優化(hua)(hua)營(ying)商(shang)環境有很(hen)多內容(rong)，包括(kuo)提高政(zheng)府(fu)辦(ban)(ban)事效率、降低企業(ye)稅率、加強基(ji)礎設施(shi)建設等。我們去行政(zheng)辦(ban)(ban)事中心，多少(shao)分(fen)鐘之內就辦(ban)(ban)完了事，甚至足不出戶可(ke)以在線處(chu)理，這些都是優化(hua)(hua)營(ying)商(shang)環境的標志。

優化營商(shang)(shang)環境(jing)(jing)，關鍵(jian)在于(yu)讓(rang)(rang)企(qi)業(ye)(ye)家(jia)有信(xin)心，要讓(rang)(rang)企(qi)業(ye)(ye)家(jia)相信(xin)營商(shang)(shang)環境(jing)(jing)包含(han)法治準(zhun)則和政府(fu)的服務效(xiao)率(lv)。在優化營商(shang)(shang)環境(jing)(jing)方面，我們現在太注重技術性問(wen)題，這沒有辦法解決企(qi)業(ye)(ye)家(jia)精神，關鍵(jian)在于(yu)要把企(qi)業(ye)(ye)家(jia)精神激發(fa)出(chu)來。

全國民營企業看(kan)廣東(dong)(dong)，看(kan)廣東(dong)(dong)就(jiu)是(shi)看(kan)大(da)灣(wan)區。要通過大(da)灣(wan)區的對外開放來倒逼改革，你不改革人家就(jiu)不來。

NBD：今年6月底，深中通道正式開通，這將給粵港澳大灣區的產業布局帶來哪些影響？深圳是否面臨產業向西轉移到中山的問題？

林江：產業(ye)轉(zhuan)(zhuan)移主要出于兩種(zhong)原因：一種(zhong)是(shi)成本(ben)考慮(lv)。一家企業(ye)在深(shen)(shen)圳做不下去了(le)(le)，但(dan)是(shi)產品在行業(ye)內還有(you)(you)一定的(de)(de)競爭力，深(shen)(shen)圳的(de)(de)地價(jia)、房(fang)租、人工(gong)這(zhe)(zhe)些(xie)要比中山(shan)高(gao)，為了(le)(le)降低成本(ben)，它可(ke)(ke)能(neng)就會(hui)向中山(shan)轉(zhuan)(zhuan)移。第二種(zhong)是(shi)從產業(ye)鏈布(bu)局的(de)(de)角度考慮(lv)。粵西的(de)(de)產業(ye)可(ke)(ke)能(neng)跟它的(de)(de)產品有(you)(you)高(gao)度的(de)(de)相關性，為了(le)(le)尋(xun)求合作伙伴(ban)，可(ke)(ke)能(neng)會(hui)轉(zhuan)(zhuan)移到中山(shan)。但(dan)這(zhe)(zhe)種(zhong)情況應該不多，因為即使沒(mei)有(you)(you)深(shen)(shen)中通道，也可(ke)(ke)以去找人家合作。

這(zhe)種產業(ye)轉移能不(bu)能持續還(huan)不(bu)好說(shuo)，因(yin)為我(wo)看不(bu)到(dao)中(zhong)(zhong)山(shan)為深中(zhong)(zhong)通(tong)道(dao)出臺了哪(na)些有別(bie)于以往的政策措(cuo)施。我(wo)們要(yao)避免陷入(ru)一種迷思，好像深中(zhong)(zhong)通(tong)道(dao)開通(tong)以后就會有很(hen)多企業(ye)準備遷到(dao)中(zhong)(zhong)山(shan)，我(wo)不(bu)排除(chu)這(zhe)種可(ke)能，但是我(wo)們要(yao)看到(dao)這(zhe)里面有很(hen)復雜(za)的原因(yin)，產業(ye)轉移既有成(cheng)本因(yin)素，也(ye)有產業(ye)鏈因(yin)素，有可(ke)能跟深中(zhong)(zhong)通(tong)道(dao)沒有任何關(guan)系。

要讓香港保持國際金融中心地位

NBD：在粵港澳大灣區的產業升級中，哪些產業未來有望成為新興的增長點？

林江：大(da)灣區(qu)高(gao)度依賴對外(wai)(wai)開(kai)放，凡是(shi)需要(yao)對外(wai)(wai)開(kai)放才能(neng)做(zuo)大(da)做(zuo)強的產業，不(bu)管是(shi)半導體還是(shi)生物醫藥，都離不(bu)開(kai)大(da)灣區(qu)。這些產業一般都是(shi)先在大(da)灣區(qu)發展一輪之后，積累了一些產業經驗(yan)，再擴大(da)到內(nei)地。

所(suo)以，大灣區其實是市(shi)場(chang)和(he)技(ji)術的試驗田(tian)，凡是有利于對外(wai)開(kai)放(fang)或者需要借助(zhu)對外(wai)開(kai)放(fang)來發展的產業，都需要大灣區。

NBD：您如何看待粵港澳大灣區在當前全球經濟格局中的地位和作用？

林江：大灣(wan)區不在于(yu)港(gang)(gang)(gang)口有(you)多(duo)么(me)厲(li)害，大灣(wan)區的(de)核心(xin)是港(gang)(gang)(gang)澳，尤其是香港(gang)(gang)(gang)，而香港(gang)(gang)(gang)的(de)作用就是對外開放。

國家要求高(gao)水(shui)平制度(du)型(xing)開(kai)放，那就要通過制度(du)創新吸(xi)引(yin)更多的高(gao)端(duan)制造(zao)業(ye)，吸(xi)引(yin)半導(dao)體(ti)、人工智能、生(sheng)物醫藥等高(gao)科技產業(ye)進入大(da)灣區。我們(men)必須要進行制度(du)型(xing)開(kai)放。

在地緣(yuan)政治錯綜復(fu)雜的情況下，我們國家(jia)(jia)應該(gai)更好地發揮香港的作用，大灣區是因為有香港，才能在國家(jia)(jia)新一輪高水平對外開放中顯示(shi)出自己的價值。

NBD：對于粵港澳大灣區的未來發展，您有哪些建議？

林江：從重要(yao)程度來看，首先(xian)要(yao)讓香港保持國(guo)際金(jin)融中心(xin)的(de)地位，這是(shi)(shi)大灣(wan)區最(zui)重要(yao)的(de)事情。經濟活動都是(shi)(shi)有國(guo)際標(biao)(biao)(biao)準的(de)，香港最(zui)怕的(de)是(shi)(shi)與國(guo)際標(biao)(biao)(biao)準漸行漸遠(yuan)，理想的(de)結果是(shi)(shi)采用更(geng)高的(de)標(biao)(biao)(biao)準，進而(er)帶動整個大灣(wan)區的(de)高質量發展。

香(xiang)港(gang)(gang)要堅持(chi)既有(you)價(jia)值，一定要有(you)定力(li)。現在(zai)香(xiang)港(gang)(gang)大力(li)推行高才通、優(you)才計(ji)劃政策(ce)，但不(bu)少通過(guo)這種途(tu)徑來港(gang)(gang)的人找不(bu)到工作，有(you)意愿(yuan)在(zai)香(xiang)港(gang)(gang)買(mai)房(fang)的人就更少了。這些(xie)人不(bu)在(zai)香(xiang)港(gang)(gang)就業，也不(bu)在(zai)香(xiang)港(gang)(gang)買(mai)房(fang)子，對香(xiang)港(gang)(gang)的經濟貢獻很有(you)限。

對(dui)(dui)香(xiang)港來(lai)講，關鍵不(bu)在于高才通、優才計劃提(ti)供了多少(shao)優惠，不(bu)是政策越(yue)寬(kuan)松越(yue)好(hao)，而是要有針對(dui)(dui)性，否則那些真正有價值的人才不(bu)會來(lai)香(xiang)港。

封面圖片來源(yuan)：受訪者提供